谈形象性概念在古代诗歌风格论中的运用

作者:芦笑娟
论文关键词:诗歌 联想 形象 概念

论文摘要:我国古代诗歌丰富多彩,风格多样,在评论诗人作品的艺术风格时常涉及到形象性概念的问题。形象性概念体现出诗的意境美,流动着色彩美,冲击着品评者的感觉,引发美的联想和理性的思辩。

苏轼在(祭柳子玉文》中提到:“元轻白俗,郊寒岛瘦。”以“寒”“瘦”论孟郊和贾岛的艺术风格,遂成千古定评。在我们想像的天地里,就会呈现孟郊和贾岛的诗的某些画面、某种境界的美,然后会惊异地感到,用“寒”“瘦”来描述这种画面和境界所体现的美,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其实,在我国古代评论诗人的艺术风格时,往往使用“郊寒岛瘦”,而读者也会明白,这里就涉及到形象性概念的运用问题。

一形象性概念在诗歇运用中的特点

形象性概念不是一般意义的定义,它建立在我们的审美经验的基础上,诉诸于我们的想像,触发我们的美感联想,而不是建立在概念、分析、推理、判断的基础之上,引发我们去进行理性的思辩。评论诗歌风格的许多用语,如雄浑、飘逸、壮丽、清远等等,都有着这样的特点,它们不同于定义明确,高度抽象的科学的概念。为了论述的方便,我们称之为”形象性概念”。晚唐诗人、诗论家司空图曾描述:“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流莺比邻。”这是两个美的境界,头一个境界:明丽的流水,茂盛的春天,首先就把我们引进明媚的春光中,我们仿佛可以看到明亮的阳光在微波上跳跃,’西野是绿叶如翠,绿草如茵;仿佛闻得到沁人心脾的春的气息,到处的一派生机,给人以鲜明的色彩,蓬勃的生命的舒畅的感觉。他又为我们描绘了第二美的境界:我们眼前是碧桃垂枝,柳阴莺啼,和风拂袖,水波明媚,我们又进人了一个美的境界。这样一个境界给予我们美的享受,和上一个境界是一样的,同是色彩鲜明,生机盎然,明媚舒畅。事实上还可以描绘出第三个、第四个,以至更多的美的境界,以说明形象之美。司空图的诗歌风格论作进一步的引述,他从每一个标志风格的形象性概念中,看到了具体的美的意境,并且力图把它描述出来。由此,我们知道形象性概念的几个特点:

一是形象传神。形象性概念不是详尽地描述,而是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画面,把某种类型的意境的美传神地描述出来,让我们凭借自己的审美经验去领会、去想像、去再创造,引导我们去思考、分析、判断。

二是引导人们产生丰富的联想。形象性概念由于它可感的、具体的、传神的表现出某种类型的意境的美,它也就能够触发我们的美感联想。诗没有温度,当然不能给人以寒热之感,诗也非生物,自然也不会有肥瘦的形状,而美感联想,却能把寒和瘦的境界呈现于我们面前。一个个形象性的概念,使我们审美经验中积累起来的一个个的画面出现,从而想像起某种美的境界来:寒就是这样,瘦就是这样,飘逸是那个样子,雄浑是那个样子等等。在这里,美感联想占着重要地位,用逻辑推理,是很难恰切说明形象性概念的确切含义的。引发美感联想,这也正是我国传统诗歌风格论的优点。由于引发美感联想,诗人创造的独特的诗美,才在读者各自的美感联想中得到再创造,充满了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二形象性概念在诗歇中体现的意境美
一首抒情诗,不论是直抒胸臆还是借景言情,都有一个或一组画面,在画面里凝集着创作者的情思。只不过这些画面,有的清晰,有的朦胧,不管怎样,它总是要读者看到具体可感的形象,引导读者进人诗人所描绘的境界。

“黄河之水天际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人正是通过自己的艺术感受,把读者带到具体的美的境界。作为艺术品的诗是形象化、立体化的,那么诗人在创作、体验生活的时候,生活给予他的感受以及他用艺术眼光去寻找的感受是不是形象的呢?是的。因为事物本身是具体可感的。它是以感性的、具体的影子投人到诗人的心灵里来的。思想家在现实生活中悟出一条哲理,诗人在现实生活中发出一种感叹,二者都是生活给予的感受。他们的不同在于:思想家把他在生活中得到的种种感受,进行综合、分析,从具体到一般,从个别到普遍,摈弃了具体的形象的东西,抽象出一个科学结论。诗人在生活触发下得到一种感受,他也进行分析、揣摩、体验。但是,他自始至终不把感受到的形象扬弃,而是深深地、爱恋地把它保留在头脑里。比如唐诗“月是故乡明”,诗人由异地的月亮想到家乡的月亮。这时,对故乡的美好回忆,对亲人的思念涌上诗人的心头,在诗中抒发了思念故乡的细腻的感受,由此可见,艺术感受的过程也就是诗人捕捉形象的过程。《苦寒吟》中“天色寒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敲石不得火,壮阴正夺阳。调苦竟何言,冻吟成此章。”孟郊用冷的色调,着意描写了一个阴冷死寂的境界和在这个境界中诗人自己穷愁苦吟的形象,在阴冷死寂的意境中浮动着凄凉的情思。如《秋怀之一》“孤骨夜虽卧,吟虫相卿卿,老泣无涕咦,秋露为滴沥。”用秋虫悲鸣的境界烘托穷苦的身世,而以秋露与涕泪的联想表现着深深的凄凉情怀。又如《秋怀之四》:”秋至老更贫,破屋无门扉,一片月落床,四壁风入衣。”等这类诗很多。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写穷愁生活,抒悲愁情怀,感情基调悲苦凄凉,意境清冷。这些都足以从不同方面证明,“寒”,是指诗的一种清冷的意境的美,是指由这种清冷的意境引起诗评家们的感情共鸣,触发他们的美感联想而产生的一种清冷凄凉的“寒”的感觉,它是可感的具体的。至于“瘦”,当然也和“寒”一样,是由诗的意境触发诗评家们的联想,而产生一种“瘦”的形象的感觉。大概就正是在这一个个联想中,才感到有一种萧瑟之感,借助美感联想,才产生“寒”的感觉,用一个“寒”字,把诗的意境类型表述出来。如果没有具体的意境的美,离开感性形象、离开想像和美感联想,就无法概括出意境类型,也难以传神的用形象性概念把它表述出来。

三形象性概念体现出流动的色彩美

近代实验心理学告诉我们:色彩的经验类似感动或情绪的经验。诗人对色彩的敏感并不亚于画家,不过因为诗笔和画笔的不同,在对色彩的反映上和诉诸欣赏者的方式上有所不同而已。诗歌虽然不能像绘画那样直观地再现色彩,却可以通过语言的描写,唤起读者相应的联想和情绪体验。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斩酷酒,红泥小人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一首相饮的小诗,其诱人之处,正在于“绿”酒、“红”炉两种色彩的和谐配合,在天寒欲雪的背景下,产生了一种亲切而温暖的情味,仿佛在向客人含笑招手。色彩的组合,给诗歌带来了浓郁的画意和鲜明的节奏。“两个黄鹏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黄、翠、白、青四种颜色,点缀得错落有致,而且由点到线,向着无垠的空间延伸,画面静中有动,富有鲜明的立体节奏感,在这里,明丽的色彩组合,正绘出了诗人舒展开阔的心境。诗人爱用鲜明的对比色,来增加感情色彩的浓度,增加诗歌的形象性。白居易回忆江南春色之美,说:“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杨万里赞美西湖荷花的姿色风韵,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蒋捷感叹时序匆匆,春光易过,说:“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他在另一首词中写秋天清晨篱落间的景色之美,有句云:“月有微黄禽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秋太淡,添红枣。”这些佳句都是用鲜明的对比色,使画面显得十分绚丽,诗人的情感也表现得明朗而热烈。这种“着色的情感”,具有绘画的鲜明性和直观感,仿佛可以使人触摸,增强了诗歌意境的感染力。上面各例是色彩的明显对比,还有一种色彩的暗地对比,初看似不觉得,一加玩味,就感到富有含蓄的画意美。白居易《忆江南》词中“日出江花红似人,春来江水绿如蓝”两句之所以使人过目不忘,也是因为诗人把春日的江景写得明艳如画。虽然只有两句,却不意向人们展开了一幅观赏不尽的江南春水图卷。这幅图卷是用极为浓重的色彩,以强烈的红绿对比的手法画出来的,例子不胜枚举,即此一斑,也能窥见色彩在诗人笔下可以产生何等神奇的魅力了。联系前述《忆江南》的诗句来看,浓艳与清淡两种表现法可以说是浓妆淡抹各得其宜,在这种形象性的概念中从诗歌的色彩中引发读者无尽的遐想和回味,从而达到悉心探讨的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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