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痛苦”与“痛苦的文化”——论《红楼梦》诗词“隐语（藏词法）”文化意味的传
作者：彭石玉
【内容提要】
本文以《红楼梦》具有代表性的两个译本为依据，以《红楼梦》诗词中隐语(藏词法)文化意味的翻译为视点，就其中涉及文化的难题进行个案分析，指出两个译本的优劣之处并提出通过形式转换，加注说明或者牺牲部分，保全整体而变通处理的翻译方法来解决“文化的痛苦”，使《红楼梦》诗词中文化意味的翻译能被不同文化群体的成员所接受。
【关键词】 《红楼梦》；诗词；隐语；文化意味；翻译
美国人罗伯特·弗洛斯特曾说过“诗是在翻译中丧失掉的东西”( at gets lost intranslation)。我国著名诗人和翻译家卞之琳先生也表达过类似的看法。《红楼梦》的译者著名翻家杨宪益先生说：“在文学中有许多其他因素构成原文的某些含意，要是把这些含意传达给文化不同的人则是根本不可能的。譬如：对中国读者来说，中国诗词中的一棵垂柳就有某种由然而生的联想。”
这里，杨先生提出了一个文化意味不可译问题。所谓“文化意味”即超语言信息差异，其意义是文化中的意义。这种文化意义对本文化群体而言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对不同文化群体的成员来说，则是陌生的。因此说，把一种文化中的意义传达出来是极其困难的，这是翻译中涉及文化的难题，有人把它叫做“文化的痛苦”。然而痛苦归痛苦，翻译工作者不可能回避这样一种现实，鲁迅先生关于翻译和创作和关系的一段论述就很精辟：
“我向来总以为翻译比创作容易，因为至少是无须构想。但到真的一译，就会遇到难关；譬如一个名词或动词，写不出，创作时可以回避，翻译上却不成，也还得想，一直弄得头昏眼花，好象在脑子里面摸一个急于要开箱子的钥匙，却没有。”
一个普通的名词或动词况且如此不能马虎，一个文化蕴涵丰富的词语就更应当“旬月踌躇”了。我们只能采取适当的手段，比如形象转换，加注说明或者牺牲部分，保全整体而变通处理。我们且称之为“痛苦的文化”，其实也就是对痛苦的文化意味的翻译作出的抉择。
在文学作品中，作家常常运用曲折隐晦的艺术手法或隐喻人物的遭际与命运，或暗示故事情节的发展和结局。《红楼梦》作为中国历代文学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其文学价值早有公认，就其在隐语的运用方面也是匠书独具，这与作者的身份地位及历史背景都是密不可分的，可以说整部《红楼梦》就是一个“暗示的海洋”。特别是穿插其中为数不算多的诗词，其隐语的运用巧妙至极，举世无双。
现行的《红楼梦》的译本中，杨宪益、戴乃迭先生全译本及大卫·霍克斯(DavidHawk~)译本备受推崇。译者的扎实文字和文学功底，严肃认真的翻译态度及对作品的透彻的理解受到广泛赞誉。虽然他们都感到《红楼梦》中为数不多的诗词中文化意蕴的传译难度很大，但他们都在这方面下了大手笔，译出了原诗的真情实感，风格及意境。例如：
梅花观怀古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
PLUM —B SM NUNNERY
Not by blum trees but by willows，
W ho will pick up the beauty’s portrait here?
It is no use longing for a reunion in spring，
Autumn means parting for another year．
——-杨宪益译
诗中第一句“梅”、“柳”隐指柳梦梅的名字，第三句中的“春香”双关春天和丽娘的丫环春秀的名字，第四句把“西风”这个文化意味极其丰富的词转化成“秋天”的形象，引发冷人忧伤，不忍别离的愁绪，令中西方人士都觉得耳目一新。更值得一提的杨先生精彩英文注释：
The tomb of Tu Li—nian g，heroine of the Peony Pavilion，Was said to be in this nunnery in the Tayu Mountains，kiangsi．The first line of this poem was writtten by Li—niang on her portrait which Was picked up by Liu Meng—mei，the young scholar who later married her．
又如：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展眠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红楼梦》第五回
David的译文也同样传神：
What shall avail you rank and riches，
Orphaned while in swaddling bands you lay?
Soon you must mourn your bright sun’s early setting，
The Xiang flows and the Chu Clouds sail away．
此诗最后一句“湘江水逝楚云飞”藏“湘”、“云”二字，意指史湘云并暗用宋玉《高唐赋》中楚怀王梦会巫山神女事，喻夫妻生活的短暂。
大卫·霍克斯译文中对最末一句作了详细的译注：The picture is a rebus of Xiangyun ‘s name，‘Xian g’is the river which flows north wards through the province of Hunan into Lake Dongting ．Yun‘means’‘cloud’．Chu was the ancient name of the Hunan—Hupeh area of which Lake Dongting is the centre.
这首诗的翻译可算是到位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改动的话，最后一句中，“湘”、“楚”二字可视同一体，自古湘楚一家，全诗可采用David Hawkes的基调，最后一句稍作改动，展现水随云流，云随水漂，“天水一色”的意境：
What shall avail you ran k an d riches。Orphan ed while yet in Swaddling bands you say? Soon you must mourn your bright sun’s early setting．The Xiang flows ．over it the clouds sail away．
但笔者在几首诗词中也发现译者在处理部分隐语时也有考虑不同样之处，在此笔者不揣浅陋，摘译其中一首与同行商榷。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及虎兔相逢大梦归。
——《红楼梦》第五回
杨、戴译文：
For twenty years she arbitrates．
W here pomegranates blaze by palace gates．
How can the late spring equal the spring ’s start?
When Hare and Tiger meet．
From this Great Dream of life she must depart．
David译文：
You shall，when tw enty years in life’s hard school are done．
In pomegranate—time to palace halls ascend．
Though three spring s never could with your first spring compare．
When hare meets tiger your great dream shall end．
此诗第一句是说20年的宫廷生活让她(元春)对是非看得清楚，有了自己的是非观，所以在今后的一些事中元春都表现出她的主观。第二句“榴”字应为“梅”字的误传，元春系正月初一出生，梅花系百花之中的第一花，所以梅花隐喻元春应无争议。第三旬中“三春”的理解两个译本者都准确，此处应指迎春、探春及惜春，意指迎、探、惜春都无法与元春相提并论。“虎兔相逢大梦归”应作何解释?David把虎当成两个普通的动物名称照直翻译，比较草率；杨先生理解了其中必有奥妙，但又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用大写的两个英文单词以示差别，在“大梦”一词的处理上了采取了同样的手法，红学专家也一直未就此达成共识，但据《红楼梦》文本内容的考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整部书中只点明丫环秋桐属兔，那年她17岁正好宝玉也是17岁，所以宝玉属兔。而宝钗比宝玉大一岁，按十二生肖的排序，宝钗属虎无疑了。根据这样的理解，元春在整部小说中的作用就是将宝玉跟宝钗拉址在一起结为百年之好，此乃《红楼梦》中千百个梦中之“大梦”也!
根据以上的理解，此诗宜改译如下：
For twenty years she arbitrates．
In plum bloosm time to palace halls she ascends．
The three younger sisters never could with you compare．
When the Marriage comes your Great Dream shall end．
参考文献
[1] 曹雪芹、高鹗原著．红楼梦[M]．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2] 杨宪益，戴乃迭译．红楼梦(ADream ofRed Mansion)[M]，1989
[3] David Hawkes译．红楼梦(The story of the stone)[M]，1992
[4] 诗词翻译的艺术[M]．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6
[5] 王秉钦著．文化翻译学[M]．南开大学出版社，1995
【内容提要】
本文以《红楼梦》具有代表性的两个译本为依据，以《红楼梦》诗词中隐语(藏词法)文化意味的翻译为视点，就其中涉及文化的难题进行个案分析，指出两个译本的优劣之处并提出通过形式转换，加注说明或者牺牲部分，保全整体而变通处理的翻译方法来解决“文化的痛苦”，使《红楼梦》诗词中文化意味的翻译能被不同文化群体的成员所接受。
【关键词】 《红楼梦》；诗词；隐语；文化意味；翻译
美国人罗伯特·弗洛斯特曾说过“诗是在翻译中丧失掉的东西”( at gets lost intranslation)。我国著名诗人和翻译家卞之琳先生也表达过类似的看法。《红楼梦》的译者著名翻家杨宪益先生说：“在文学中有许多其他因素构成原文的某些含意，要是把这些含意传达给文化不同的人则是根本不可能的。譬如：对中国读者来说，中国诗词中的一棵垂柳就有某种由然而生的联想。”
这里，杨先生提出了一个文化意味不可译问题。所谓“文化意味”即超语言信息差异，其意义是文化中的意义。这种文化意义对本文化群体而言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对不同文化群体的成员来说，则是陌生的。因此说，把一种文化中的意义传达出来是极其困难的，这是翻译中涉及文化的难题，有人把它叫做“文化的痛苦”。然而痛苦归痛苦，翻译工作者不可能回避这样一种现实，鲁迅先生关于翻译和创作和关系的一段论述就很精辟：
“我向来总以为翻译比创作容易，因为至少是无须构想。但到真的一译，就会遇到难关；譬如一个名词或动词，写不出，创作时可以回避，翻译上却不成，也还得想，一直弄得头昏眼花，好象在脑子里面摸一个急于要开箱子的钥匙，却没有。”
一个普通的名词或动词况且如此不能马虎，一个文化蕴涵丰富的词语就更应当“旬月踌躇”了。我们只能采取适当的手段，比如形象转换，加注说明或者牺牲部分，保全整体而变通处理。我们且称之为“痛苦的文化”，其实也就是对痛苦的文化意味的翻译作出的抉择。
在文学作品中，作家常常运用曲折隐晦的艺术手法或隐喻人物的遭际与命运，或暗示故事情节的发展和结局。《红楼梦》作为中国历代文学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其文学价值早有公认，就其在隐语的运用方面也是匠书独具，这与作者的身份地位及历史背景都是密不可分的，可以说整部《红楼梦》就是一个“暗示的海洋”。特别是穿插其中为数不算多的诗词，其隐语的运用巧妙至极，举世无双。
现行的《红楼梦》的译本中，杨宪益、戴乃迭先生全译本及大卫·霍克斯(DavidHawk~)译本备受推崇。译者的扎实文字和文学功底，严肃认真的翻译态度及对作品的透彻的理解受到广泛赞誉。虽然他们都感到《红楼梦》中为数不多的诗词中文化意蕴的传译难度很大，但他们都在这方面下了大手笔，译出了原诗的真情实感，风格及意境。例如：
梅花观怀古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
PLUM —B SM NUNNERY
Not by blum trees but by willows，
W ho will pick up the beauty’s portrait here?
It is no use longing for a reunion in spring，
Autumn means parting for another year．
——-杨宪益译
诗中第一句“梅”、“柳”隐指柳梦梅的名字，第三句中的“春香”双关春天和丽娘的丫环春秀的名字，第四句把“西风”这个文化意味极其丰富的词转化成“秋天”的形象，引发冷人忧伤，不忍别离的愁绪，令中西方人士都觉得耳目一新。更值得一提的杨先生精彩英文注释：
The tomb of Tu Li—nian g，heroine of the Peony Pavilion，Was said to be in this nunnery in the Tayu Mountains，kiangsi．The first line of this poem was writtten by Li—niang on her portrait which Was picked up by Liu Meng—mei，the young scholar who later married her．
又如：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展眠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红楼梦》第五回
David的译文也同样传神：
What shall avail you rank and riches，
Orphaned while in swaddling bands you lay?
Soon you must mourn your bright sun’s early setting，
The Xiang flows and the Chu Clouds sail away．
此诗最后一句“湘江水逝楚云飞”藏“湘”、“云”二字，意指史湘云并暗用宋玉《高唐赋》中楚怀王梦会巫山神女事，喻夫妻生活的短暂。
大卫·霍克斯译文中对最末一句作了详细的译注：The picture is a rebus of Xiangyun ‘s name，‘Xian g’is the river which flows north wards through the province of Hunan into Lake Dongting ．Yun‘means’‘cloud’．Chu was the ancient name of the Hunan—Hupeh area of which Lake Dongting is the centre.
这首诗的翻译可算是到位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改动的话，最后一句中，“湘”、“楚”二字可视同一体，自古湘楚一家，全诗可采用David Hawkes的基调，最后一句稍作改动，展现水随云流，云随水漂，“天水一色”的意境：
What shall avail you ran k an d riches。Orphan ed while yet in Swaddling bands you say? Soon you must mourn your bright sun’s early setting．The Xiang flows ．over it the clouds sail away．
但笔者在几首诗词中也发现译者在处理部分隐语时也有考虑不同样之处，在此笔者不揣浅陋，摘译其中一首与同行商榷。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及虎兔相逢大梦归。
——《红楼梦》第五回
杨、戴译文：
For twenty years she arbitrates．
W here pomegranates blaze by palace gates．
How can the late spring equal the spring ’s start?
When Hare and Tiger meet．
From this Great Dream of life she must depart．
David译文：
You shall，when tw enty years in life’s hard school are done．
In pomegranate—time to palace halls ascend．
Though three spring s never could with your first spring compare．
When hare meets tiger your great dream shall end．
此诗第一句是说20年的宫廷生活让她(元春)对是非看得清楚，有了自己的是非观，所以在今后的一些事中元春都表现出她的主观。第二句“榴”字应为“梅”字的误传，元春系正月初一出生，梅花系百花之中的第一花，所以梅花隐喻元春应无争议。第三旬中“三春”的理解两个译本者都准确，此处应指迎春、探春及惜春，意指迎、探、惜春都无法与元春相提并论。“虎兔相逢大梦归”应作何解释?David把虎当成两个普通的动物名称照直翻译，比较草率；杨先生理解了其中必有奥妙，但又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用大写的两个英文单词以示差别，在“大梦”一词的处理上了采取了同样的手法，红学专家也一直未就此达成共识，但据《红楼梦》文本内容的考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整部书中只点明丫环秋桐属兔，那年她17岁正好宝玉也是17岁，所以宝玉属兔。而宝钗比宝玉大一岁，按十二生肖的排序，宝钗属虎无疑了。根据这样的理解，元春在整部小说中的作用就是将宝玉跟宝钗拉址在一起结为百年之好，此乃《红楼梦》中千百个梦中之“大梦”也!
根据以上的理解，此诗宜改译如下：
For twenty years she arbitrates．
In plum bloosm time to palace halls she ascends．
The three younger sisters never could with you compare．
When the Marriage comes your Great Dream shall end．
参考文献
[1] 曹雪芹、高鹗原著．红楼梦[M]．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2] 杨宪益，戴乃迭译．红楼梦(ADream ofRed Mansion)[M]，1989
[3] David Hawkes译．红楼梦(The story of the stone)[M]，1992
[4] 诗词翻译的艺术[M]．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6
[5] 王秉钦著．文化翻译学[M]．南开大学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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