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谈立松轩本的整理者

作者:郑庆山
笔者曾经写过一篇专文,论述王府本(蒙府本)《石头记》的母本为立松轩手抄本。王府本是经人大规模整理过的本子,那么这整理者是王府本的抄者抑或松轩本的抄者?我们知道有正本和王府本是一个系统的版本,有正本第二次修改前的文字基本同于王府本,而有正本又并非出自王府本,它是抄自戚序本,它们都是源于松轩本,由此可知松轩本是个整理本,立松轩作为这个本子的主要抄写者,他应该是他的抄本的主要整理者。抄书者立松轩对原底本的正文和批语边删改边抄写,于是产生了立松轩自己的《石头记》藏本,看起来本是顺理成章的事,但一接触具体材料,我们马上就遇到了矛盾现象。^首先看松轩本对正文的删改:

半空里又跑出个张华来,告了一状。我听见了,吓的两夜没合眼儿,又不敢声张,只得求人去打听。

这段王熙凤大闹宁国府时说的话,见己卯本第六十八回。杨本(梦稿本)在“跑出个”的“个”前,有“一”字,此外完全同己卯本。王府本则仅有以下几句:

半空里又跑出一个张华来告了,只得求人去打听。

删后的语气是无可奈何的,使得王熙凤处于被动位置了。更令人遗憾的是传神之笔被涂掉了。此是删文,再看改笔:^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停妻再娶一层罪。
这也是同回中王熙凤的话,己卯本与杨本完全相同。王府本则改为:

两重孝在身就是两重罪,背着父母一重罪,停妻再娶一重罪。

改后文字是苟简了,它哪有原文明确。况且,凤姐何尝不喜欢“简断”,她夸过小红言语简断是大家都熟知的。她在这里是历数四大罪状,象原文那样才酣畅淋漓,真正会修辞的还是这位阿凤。再看第六十八回的另外一例:

倘又叨登起来这事,咱们虽不怕,也终担心搁不住他说。

这还是己卯本的文字,杨本改前的原文与己卯本相同,只有“搁”作“拦”。王府本的是:
倘又叨登出事来,这可怎么样,虽不怕他,也终耽心拦不住他说。

有正本“登”作“蹬”,杨本也作“蹬”,但“足”旁为后添。王熙凤的这段话本来有柔有刚,改笔增“这可怎么样”一句,又是无可奈何的话,使得说话者变得柔弱了,亦不妥。

那么有没有改得好的呢?也是有的。第九回闹学堂金荣有一段秽语,王府本和有正本均改为“在后院里商议着怎么长短”。对这个修改王府本有侧批,评道:“‘怎么长短’四字,何等韵雅,何等浑含。俚语得文人提来,便觉有金玉为声之象。”这段批语研究者们给予了注意,认为有可能是批者自改自赞之辞。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此处正文之修改,当然是立松轩所为了,因为王府本的侧批其独出部分出自立松轩之手。

松轩本对于脂砚斋的批语也有删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脂砚斋的署名一律被删去。删削方式大体有三种,一是干脆删掉完事,二是在原批结尾着以虚字,如:也、耶、者也,三是以它字易之。这最后一种颇有趣,试看以下双行小字批注:

补前文之未到,且并将香菱身(分)写出脂研(庚辰)^补前文之未到,且并将香菱身分写出来矣(王府、有正)

以上,第十六回,这是脂砚斋开始署名的一回。

连用三“又”字,上文一个“百般”,神理活现脂砚(庚辰)

连用三“又”字,上文一个“百般”,神理活现纸上(王府、有正)

以上第十九回。看来删改者确是煞费苦心别出心裁,立松轩的批语显现出此人是有能的,最低限是小才微善,可以说非松轩无此奇文妙句。

脂砚斋的名字在批语中的出现和立松轩的删改,还有以下情况:

脂砚斋所谓不知是何心思,始得口出此等不成话之至奇至妙之话,诸劅?请如何解得,如何评论。

这也是庚辰本第十九回的批注,在王府本里,立松轩以“此评者”取代了“脂砚斋”。再看第二十六回的一条批注:
脂砚斋再笔:对芸兄原无可说之话。(庚辰)

对芸兄原无可说之话,故闲叙。(王府、有正)^《石头记》的总批里,很少有脂砚斋的名字,这是因为多数“脂批”总评,其实是雪芹之弟曹棠村为旧稿《风月宝鉴》作的小序。第二十一回前有批者抄录的一首题《红楼梦》的七律,则有“脂砚先生”数字,其原文是:
有客题《红楼梦》一律,失其姓氏,惟见其诗意骇警,故录于斯: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是幻是真空历遍,闲风闲月枉吟哦。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凡是书题者,不可(不以)此为绝调。诗句警拔,且深知拟书底里。惜乎失石〔名〕矣

在庚辰本里,这段附录式的文字和其后的三段评语,单抄在一张附页上,被误装在第二十回末。王府本则在第二十一回前,但仅有后面的三段评语,这首律诗及其相关的文字都不见了。立松轩在前四十回里,是很少删除总评的,而且这首题诗和说明非常重要,然而他居然动笔砍去,只不过是因为其中有“脂砚”之名。

脂砚斋的侧批,只有一条署名,就是他批评建园亭和绘丹青的人重山石而轻泉水的那条,在王府本里,这条之下的“脂砚斋”之名自然也不见了。

最后,每回前抄写总评的附页上,己卯、庚辰两本均题有“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各回回目之前,则题有“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卷之”,王府本一律改为“第××回”。

立松轩为什么逢“脂砚斋”之名则必删呢?我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因为书中有了他自己的大量批语,《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之书名亦不能再保留,为使全书统一,只有将这个本来也是化名的名字删削净尽了。

然而他却在第四十一回前的一首七绝下面,写上了“立松轩”的名字。因此当我们翻阅王府本和戚序诸本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立松轩”。如果不去和其它署名脂砚斋的评本对照,再缺少有关版本和批者的常识,就很有可能误以为立松轩就是全部批语的作者,或仅是这一条绝句的作者。当然这种情形的出现,未必是立松轩要抹煞别人独树自己,作为他的自藏本,书中批语孰松孰脂他心里有数。

与总评相反,在王府本里,脂砚斋的批注被删改的很多。从这些批注的删节和修改情况看,也是符合立松轩的身分的。立松轩身在官场,谙于吏治,他批书讲为吏之道,删削批语也可以看出他的政治眼光。^世上原宜假不宜真也。谚云:一日卖了三千〔个〕假,三日卖不出一个真。信哉!

引文见甲戍本,下两例同此。王府本删去了“谚云”以下文字。^妙极,是石头口气。惜米颠不遇此石。

“米颠”云云被删去。

又如人嘲作诗者亦往往爱说富丽话,故有“径骨变成金玳瑁,眼睛嵌作碧琉璃”之诮。——余自是评《石头记》非鄙薄前人也。

最后两句,批者把对此批的剖白删去了。

立松轩很少书生气,所以删改起文章来也不象那拘拘然一愚夫子。否则,如果认真咬文嚼字,《石头记》一书是无从删改的,因为曹雪芹的艺术语言几乎可以说是一字不可更,一句不可改的。但是如果从大处着眼,从小处落笔,不要说脂砚斋的批语,就是《石头记》的正文也是可以删节的。然而这并不是说立松轩只懂政治而不通艺术,恰恰相反,他的文学水平是很高的。

警幻是个极会看戏人,近之大老观戏,必先翻阅角本,目睹其词,彼听彼歌,却从警幻处学来。

立松轩将它缩写为:

警幻是个极会看戏人,今之翻剧本看戏者,殆从警幻学来。

文字简洁多了,语言也是通顺的。

下面一段,虽属同类性质的处理,可就有不妥之处了。

更妙。贾母之号何其多耶。在诸人口中则曰老太太,在阿凤口中则曰老祖宗,在僧尼口中则曰老菩萨,在刘姥姥口中则曰老寿星者。却是似有数人,想去则皆贾母,难得如此,各尽其妙。刘姥姥亦善应接。
立松轩改写成:

更妙。不知贾母之号何其多耶。众人曰老太太,阿凤曰老祖宗,僧曰老菩萨,姥姥曰老寿星。却似数人,想去则皆贾母。难得如此,则各尽其妙。

原批的确有些罗嗦,改写文字简则简矣,然而点刘姥姥性格的一笔是不宜涂去的。

妙极,又点前文。通部中从头至末前文已过者恐去之冷落,使人忘怀,得便一点;未来者恐来之突然,或先伏一线,皆行文之妙诀也。

此批讲作品的照应和伏笔,且说明了这样做的好处,写得是周到的。

又点前文,通部中从头至末与后文先伏一线,行文妙绝。

去掉了照应之笔,伏线的好处也不讲,行文妙绝之“妙”也就没了着落,“妙诀”改为“妙绝”也有背“脂批”原意,如果仔细推敲,“通部中从头至末与后文先伏一线”说得也有些含混。立松轩为什么将本来写得周密的改成疏漏呢?且看他的一则总评:

山无起伏,便是顽山;水无潆洄,便是死水。此文于前回叙过事字字应,于后回未叙事语语伏,是上下关节。至铸鼎象物手段,则在下回施展。

可见他也是懂得这种“妙诀”的,可能正是这种缘故吧,他觉得在所抄的“脂批”中,保留点意思即可。

宝钗诗全是自写身分,讽刺时事。只以品行为先,才技为末。纤巧流荡之词,绮靡艳之语一洗皆尽,非不能也,屑而不为也。最恨近日小说中一百美人诗词语气,只得一个艳稿。

这是一段比较长的批注,到了松轩笔下,仅得以下数句:
宝钗诗全是自写身分,讽刺时事,只以品行为先,才技为末。

然而寥寥数语,已得主要之点。宝钗不屑为艳丽之诗之评本不可少,然而从立松轩的秀雅的诗句和评语中透露的诗歌见解,他似乎还是不反对“纤巧流荡之词,绮靡艳之语”的,这种情况和他的删改标准恐怕也不无关系。

但是,总览王府本和有正本对于“脂批”的删改,拙劣之文甚多,精当之笔特少,笔者在最初写的《谈有正戚序本〈石头记〉的批语》一文中,就着重谈到了这种情形。那里列举了一些典型的条文,其实那种败笔在王府本和有正本里几乎是俯拾皆是的,这里再补充几个小例子。

〔宝玉笑道,今日持螯赏桂,亦不可无诗〕

全是他忙,全是他不及,妙极。

王府本改写为:

总写宝玉不及。
他忽略了宝玉是“无事忙”。

一段鸳鸯身分权势心机,口〔只〕写贾母也。

王府本改写作:

鸳鸯身分写出来了。

原批正戚蓼生所谓“注彼而写此”也,改者根本不懂此道。

〔薛姨妈是吃过饭来的,不吃,只坐在一边吃茶〕

妙,若只管写薛姨妈来则吃饭,则成何文理。|王府本看似改动不大:^妙,若只管写薛姨妈到来只吃饭,则成何文理。

然而以“只”易“则”,固然避免文字重复,而从内容看却大误,薛姨妈是饭也没吃的。

因为立松轩的批语文笔颇佳,而有正本和王府本“脂批”的改笔却适成简陋,所以笔者曾断定删改批语和整理正文的必非此人。立松轩手抄本的发现,使我们重新考虑这个问题,看来,最初的看法是太绝对化了。立松轩作为自己的这部《石头记》的抄写者,自然也应该是此书的整理者。因为在雪芹死后畸易生前那段时间,《石头记》还是内部传抄本,戊子年以前抄写批评的松轩本,显然不会由今?人先将改笔写在别人的秘本上;改动规模极大,也不会由他人事先改在它纸上,然后再由立松轩予以清抄;在这种特定情况下,抄写者边删改边抄写倒是极其自然的。不过抄写者不见得就是立松轩一人,所以改动正文和批语的也就不能排除其他的抄写者,此中也就包括水平低下的抄手。当然主要人物还是这位抄编人兼批评家而又单独题名的立松轩。^现在,在松轩本《石头记》原本尚未发现之前,不能验之以笔迹,我们能够确切地指明的立松轩手抄部分是一至十四回,因为这十几回中有他写的批注二十条。但也许他一开始便抄了十六回的,因为第十六回有脂砚斋署名的批注,这些名字是立松轩所删改。另外,从王府本的抄手抄写分工情况看,松轩本每册四回,看来立松轩是首先自己一个人抄了四册的。看这十六回的文字,正文姑不论,把王府本的正文下双行小字批注和甲戍、庚辰两本对校,即可发现被删改的不在少数,但不通者很少。

阿凤一至,贾母方矣,与后文多少“矣字”作偶。

立松轩改为:

阿凤一至,贾母方矣,与后文多少文字作眼。

两段文字相比之下,以原文最确,然改笔亦可通。

三字要紧。不知谁是个中人。宝玉即个中人乎?然则石头亦个中人乎?作者亦系个中人乎?观者亦个中人乎?

此批历数四种人,极其清楚。然观者岂得为“个中人”,恐系主要还指观者中之“批者”自己。立松轩则力求简练:

三字极妙。不知谁是个中人。然则石头亦个中人乎?作者与观者亦个中人乎?

他大概以为宝玉当然为个中人,何须说得,于是删去了。

曰司棋曰侍书曰入画,后文补抱琴。琴棋书画四字最俗,上添一虚字,则觉新雅。

王府本上则是:

曰司棋曰侍书曰入画,后文补宝琴。琴棋书画四字最俗,上添一虚字,便觉新雅许多。

将“抱琴”作“宝琴”大误,从前引第五十回总评看,立松轩哪里不知宝琴为何许人,这当然有可能是笔误了。

第十六回虽无立松轩批注,然也有可能为此人抄写者,有他精心删改的脂砚斋的署名可证,这是前面已经指出了的。但令人奇怪的是此回最后的那一条署名批语,己卯、庚辰二本中的“脂砚”二字,到了王府本却变成了“却董穷”,有正本则为“却董窍”,请问何义?这确是叫人大惑莫解的。^第十六回以后,大体上应该是立松轩手抄即松轩整理,他人所抄即他人整理,所以删改得不通之处,不能完全归咎于立松轩一人。但批注删改得最多的第三十七至第四十回,适为一册,多所不通,前文所举删改文字无论优劣多出于此,然盖亦松轩所为。第三十七回有这样一条批注,也许是能说明此点的:

妙极趣极,所谓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看因一谑,便勾出一笑号来,何等妙文哉。另一花样。

这是庚辰本的文字,己卯本相同。有正本“笑”作“美”,是,然改动了另外一字:

所谓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看伊一谑,便勾出一美号来。

“因”改作“伊”,与王府本相同,该是立松轩的笔墨,他写的侧批就多用此字。

立松轩删改批注是大刀阔斧的,看过王府本十六回以前的批注,我们就产生了这样的印象,有缩写和改写,还有长短不等的删节,就是他这种作法的具体表现。第三十七至第四十回的删改情形也正是这样,不过删书之始要谨慎得多,删至全书三之一以后未免草率一点,删余之文苟简之处在所难免。

赧言如闻,不知大时又有何营生。

假斯文,守钱虏来看这句。

这两条批语的后面一句,都被删去了,在立松轩眼里,大概都没什么意义。

必得如此方是妙文。若也如宝玉说兴头说〔话〕则不是代玉矣。

“这是正紧大事”已妙,且曰“平章”更妙。的是宝玉的口角。

这两条的最后一句也都被删去了,删去了,妙在何处?批者的提示不见了,只好由读者自己去打闷葫芦,所以这两则批语本已很简,不宜再删,“必得如此方是妙文”。立松轩没有顾到这一层,反正是他自己是领略过了,所以不论有意义还是无意义,抄至这里随手点去。

第三十八回写桂花盛开时节,诸艳于藕香榭吃螃蟹作菊花诗,林黛玉借钓鱼以构思。她本不大吃酒,又不吃螃蟹,因此时兴致很高,放下钓竿,走至座间,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欲自斟自饮。脂砚斋于是批道:“妙杯。非写杯,正写黛玉。‘拣’字有神理,盖黛玉不善饮,此任兴也。”王府本删去前半,又将“任兴”改成“天性”。按“天性”也是不错的,但在此时此地此景此情,黛玉确“任兴”也,她后来是果然吃了一口宝玉特选的合欢花浸的烧酒的。此处“涂鸦”,系松轩没有顾及下文所致。

立松轩以曹雪芹的知音自居,他在第五十三回中的批语里说:“噫!文心至此,脉绝血枯矣!谁是知音者!”他对《石头记》是极力推崇的,批语中赞不绝口,诸如“是何等奇险怪特文字,令我拜服!”“圣手神文,敢不熏沐拜读!”等等,真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是修改和整理起这部巨著来,竟然如此草率,可以说这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形势使然。八十回大书,以蝇头小楷抄之,工程浩大而人手有限,迁延岁月过久,既为自己和同事所莫办,又为原书之主所不容,于是只好赶抄。批评文字除批注外当作于抄写完峻之后。总评中的“百回之大文”,是立松轩在赞扬这部书结构宏大笔力雄健之时随笔带出的字句,然写在第二回的开始,虽是在全书抄写完毕之后,仿佛还使我们感到,他在抄书伊始,就对这卷帙浩繁的巨著望洋兴叹似的。他亲手抄写的开始的十六回,一动笔就对批注大肆删削,毫不犹豫,就说明这是他的既定计划,也是他们赶抄此书的最好证据。况且这新抄本又是他的自藏本,而他又是一个懂得艺术的老吏,于是对批语的删存,不能不以在思想内容方面是否有意义为取舍的第一个标准,而艺术方面,反正自己是懂得的,重要之处自然抄存,细枝末节浏览一过,有所会心随即弃舍。就是在这种情势下,艺术屈从了“政治”和形势。结果完整的“脂批”被割裂了,周到的艺术品评被破坏了。所以不能不说立松轩的整理使这部艺术杰作蒙受了巨大损失,特别是他对于正文的删改,尤其是这样。如果没有其他的早期脂评本,这个损失是不可弥补的,即使这样,他的删改使我们不能得见一个重要的早期“脂评”本的原貌,他的这个过失也还是不小的。但是他的家藏本终于成了传世本,传抄出了王府本和戚序本,立松轩为我们保存了这样一种重要版本,无论如何他的劳绩还是主要的。这些,虽然和立松轩整理、抄存和批评这部书的初衷没什么关系。^最后,附带谈谈立松轩本“脂批”的抄写中还有文字错误。试看第十七回,“栊翠庵”作“栊罩庵”(有正本作“龙罩庵”)。“诗词雅谜”作“诗词哑谜”。第十八回,“超妙”作“起妙”(有正本作“起好”)。第二十二回,“拍案叫绝。大和尚来答此机锋,想亦不能答也。非颦儿第二人无此灵心慧性也”,“大和尚来”作“大都尚未”。第二十四回,“夹写醉金刚一回,是处〔剧〕中之大净场,聊醒看官倦眼”,“剧中之大净场”作“处中之大文字”。第二十五回,“惺惺惜惺惺”,作“猩猩惜猩猩”,“总是为楔紧五鬼一回文字”,“楔紧”佊?“吃紧”。^上述重要的文字错误出现在第十七至第二十五回,当也不是偶然的。“栊罩庵”和“哑谜”在第十七回的突然出现,使我们自然想到这是由于另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抄手开始抄写的缘故,或者是立松轩转手于他,或者是他与立松轩同时分头抄写。

总之,抄写“脂批”出现的错字和改正原底本笔误而产生的新错误以及删改脂批产生的缺点,其性质是不同的。前两者由于抄手文化水平低下造成的,后者由于整理者的工作草率造成的。上述错误的出现并不能排除立松轩是他的手抄本的整理者,但同时也说明松轩本的抄手并非立松轩一人。

按图索骥,立松轩的批语的发现,使我们探索出立松轩手抄本的存在,此本就是王府本和戚序本的共同的母本,从而又证明了此人就是松轩本的主要整理者,这是我们在《石头记》版本史方面的一个新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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