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宝玉论

作者:杨以忍
摘要:    对于真假宝玉,很久以来便众说不一,未能补天的大石、神瑛侍者是如何应对贾宝玉、甄宝玉和通灵宝玉的呢?真玉、假玉、是人、是神?作者在一番考证和深思后,做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假说,供大家思考。

关键词:贾宝玉 甄宝玉 通灵宝玉

一般读者都认为赤瑕宫的神瑛侍者就是贾宝玉,绛珠仙子就是林黛玉,那块补天不成的大石就是“通灵宝玉”。至于甄宝玉是何来历?很少有人去深究。就连续书的高鹗似乎也没能弄清楚,以至使后来受其影响的人更加糊涂。直到周汝昌先生在《红楼小讲》第三十五讲《莫把怡红认赤瑕》和第四十讲《甄贾二玉》中指出时,人们才开始认真地面对这一问题。

周汝昌先生毕竟是大家,于是张口便说“贾宝玉与‘神瑛侍者’是两回事,不容淆乱”,而且是“事实本来明白,也不复杂麻烦——听我一说就晓得……”但是本人质蠢的紧,虽然认同了大石并非神瑛侍者,但却不理解周先生缘何就认定大石就是贾宝玉呢?或许是因为限于篇幅,周先生未能展开细谈,也许是周先生过于想所以然了。

不错,周先生为甄贾宝玉相似的问题作了一下解释,说:“他(它)在下凡的时,眼见仙草与侍者,识认亲切。因自己本无‘形象’,遂顺便袭取了人家神瑛的身体相貌——是以成为贾(假)宝玉。”并在《甄贾二玉》一讲里说得头头是道。这样的解释粗粗一看近乎是天衣无缝了。但是老先生似乎忘了一点,但也可能是回避,当然不排除在其他著作里有详细说明,只是我孤陋寡闻没有见到。这一点就是就是曹雪芹已经在《石头记》第一回中点明,那僧人“大展幻术”,将大石“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并说“形体到也是个宝物了”,“须得再镌上数字,使人一见便知是奇物方秒”。从这里可知,那大石是被幻化为“物”,并被刻上了字,以便使“人”——凡人一见便知是“奇物”。很清楚啊,僧人并非想让大石下界后拥有人形,否则的话就不会如此说如此作了。并且,曹雪芹又在后文里一再提到这一点。如,在甄士隐的梦中,僧人曾让他见到“原来是块玉,上面字迹分明,镌着‘通灵宝玉’四字,后面还有几行小字”。在第三回宝玉摔玉时作了一个小小的过度以后,那些小字也于第八章中给予了详细的说明。就让大石下界的目的来说,僧人也仅仅是想“ 将蠢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这就证明,大石即贾宝玉出生时所衔之玉。据此,按一般推理,那大石绝非还是贾宝玉本人。

那么,既然贾宝玉不可能是大石,他是不是就是神瑛侍者呢?周汝昌先生说不是,他的理由是基于贾宝玉是大石所幻化这个基础之上的。既然这个基础已然推翻了,所以不妨假定贾宝玉就是神瑛侍者。这也是有所凭证的。所谓“赤瑕宫”者,甲戌本眉批曰:“按‘瑕’字本注:玉,小赤也,又玉有病也。以此命名恰极!”戚序专门指出“点‘红’字二。”而曹雪芹让贾宝玉居怡红院,自称“怡红公子”,岂不是专有所指。一向以曹雪芹为文曲巨星,千古未有之异才的周先生,贯于字字必究,为什么在这些地方不细细推敲呢?周先生倒是认为,全书的爱情主角其实还是神瑛与绛珠,“石头是‘夹带’在人家两个正主角之中而“混”入世间的”。但是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曹雪芹前半部不写周先生所谓的主角——甄宝玉,而写贾宝玉。或许只有他老先生承认贾宝玉是神瑛才能行得通。
这样一说,读者必然会问,神瑛是贾宝玉,大石是“通灵宝玉”,那甄宝玉又是何来历呢?明明是二对三,有了这个就少了那个啊!那么我要问,贾政、贾琏等又是什么来历啊?曹雪芹写人未必都要让他们来自天界,有所来历啊!是的,按周先生的说法,这甄宝玉就真宝玉,是神瑛侍者下凡,并从湘云的“判词”“曲文”中推出,所谓的“才貌仙郎”只有神瑛才具此资格。可是老先生不知是何理由又说:“几经曲折,终于得与‘假’玉,真兄怡红公子重逢,结为夫妻——‘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如果前文所推测贾宝玉就是神瑛,难道不是更妥帖吗?况且在《石头记》里,曹雪芹并没有点明甄宝玉就是神瑛,如周先生所想难免有点牵强。

其实在前八十回里,甄宝玉只在第三回和第五十六回出现,并且甄贾宝玉几乎是全同无异,只有到了高鹗的续书第九十三回里才略略提到甄宝玉的变化,在第一百一十五回甄宝玉才算真正出场,甄宝玉的经历和改变仅仅是为贾宝玉“得通灵幻境悟仙缘”做铺垫,二人的经历依然几乎一样,而且都开始读书,参加大比,而且考中,只是甄宝玉甘于如此,贾宝玉逢场作戏,而后出家而已。高鹗这样写,无非是照顾“皇恩浩荡”而已,并不是想证明“真玉假玉”的造化不同。因为从第九十八回“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看,高鹗也认为神瑛就是贾宝玉。曹雪芹之所以造出甄宝玉来,应该是有其深意的,只是由于后半部分的遗失以及高鹗的篡改,使甄宝玉变得好像成了累赘,失去了实际的意义。

对于甄宝玉的问题,人们早就有所关注了。对于甄宝玉的出现,蒙府批曰:“灵玉却只一块,而宝玉有两个,性情如一,亦如耳空之意耶。” 清周春《红楼梦约评》:“甄贾两宝玉,从《西游记》两行者脱胎。” 俞平伯在《读红楼梦随笔二则》中说:“如甄贾宝玉,一式无二,即《西游记》之真假悟空也。”他并且作了以下思考:“甄宝玉自然是宝玉的影子,并非实有其人,但何必设这样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呢?这不但我们不解,即从前人也以为不可解。(如江顺怡君)高氏想也觉得这样写法,太没道理,所以极力写甄宝玉是个世俗中人,使与宝玉作对文。但他虽然做了翻案文字,也依然毫无道理,不脱前人底窠臼。”而对于甄宝玉存在的意义。清姚燮评得很有意思,他明显地受了高鹗的影响,并没有把真玉假玉分清楚,但十分贴切地指出了甄宝玉存在的意义。其在《红楼梦总评》中说:“败子回头真宝贝,故曰甄宝玉。”又在《红楼梦回评》中说:“贾宝玉梦见甄宝玉一段文字,可知天下事,有假必有真。假者只一,可向实处用笔;真者无穷,须于空中会意。恐以贾滋天下之心,遂以真坚天下之信。命意措词,俱极惨淡经营。”清陈其泰亦如是说,不易一字。对甄宝玉魂游后的改变评曰:“好好一块美玉,一为世情所移,便成了俗物。而世之好俗者,无不以此为真宝玉,反一不雕不凿,全其天真者为无用之物,而讪笑之,唾骂之,且瓦砾视之,则以为贾宝玉云耳。作者愍焉。故特设此两人,以见世之所谓真者反假,而所谓假者实真也。茫茫宇宙,舍林黛玉其谁识之哉。”在第一百十五回评中说:“前世之真玉未离璞也……今所之真玉,已琢磨成器也……假去真来,在尘世则为美玉,在仙境则为俗物矣。”清陈其泰在他的《红楼梦回评》里说:“涂铁纶曰:……意其初必有一人如甄宝玉者,与贾宝玉缔交。其性情嗜好 ,大抵相同;而其后为经济文章所染,将本来面目一朝尽改,作出许多不可问、不可耐之事,而世却羡之慕之。其为风花雪月者,乃时时为人指摘,用为口实。贾宝玉伤之,故将真事隐去,借假语村言演出此书,为自己解嘲, 而亦兼哭其友也……”这种说法,有点夸大其词了,不过同时也点明写甄宝玉有讥讽之意。冯其庸先生在《伟大的作家曹雪芹逝世二百四十周年祭》里说:“《红楼梦》里把具有真知灼见,真才实学,真性情,真思想的人叫作‘贾宝玉’(假宝玉),把走仕途经济,读圣贤书,走科举之路的人叫做‘甄宝玉’(真宝玉),这就是对真假混淆的辛辣讽刺。” 这种见解才是一针见血。点出曹雪芹的本意,试想如若写两个相同的宝玉,何用分真假,又有何意义?从以上观点可以看出,甄宝玉不过是俗世中的宝玉,不过人间凡胎,贾宝玉才是真玉即神瑛侍者。甄宝玉的存在仅起反衬作用,因此作者仅仅是略笔代过,增一趣味。

话说到这里,似乎圆满了。其实不然,要知道曹雪芹《石头记》并没有完本。这些只能靠推理得来。是不是还有其他解释方法呢?作者经过多方查阅,发现还有一种不太合乎情理的解释方法,在这里略作分析,与大家共同探讨。上文说按一般推理,那大石绝非还是贾宝玉本人。但是高鹗却有一个玄乎的推理,也有可取之处。在他的续书《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里甄士隐说:“宝玉,即宝玉也。……”并提到所谓的形质归一。不管高鹗怎样前后不一,这种提法是不是可以提示我们,那块大石的“质”经过十月怀胎幻化成贾宝玉,并带着它的形——通灵宝玉来到世间。贾宝玉和那通灵宝玉本属一体,二者不可分割。这种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在《西游记》一书里,就经常有成精的妖怪,最得意的宝贝就是他的本体。这样神瑛侍者便是甄宝玉了,周汝昌先生的理论也就顺理成章。但是有一点与周先生见解不同的是,据甲戌本侧批上说:“甄家之宝玉乃上半部不写者,故此处极力表明,以遥照贾家之宝玉,凡写宝玉之文,则正为真宝玉传影。”这样说来,曹雪芹可能打算或许本来就是在下半部写甄宝玉。很可能不是甄家投贾家,而是贾家败落后去投甄家。而且此时贾宝玉开始沦落,并出家。也只有那样林黛玉才会与甄宝玉相会,实现还泪的夙愿。

以上只是猜想,并没有什么根据,完全可以看作一派胡言。几乎我能想到的全部的情况都考虑了,可是答案是否适合读者的心意,还需要读者自己判断。毕竟是本人第一篇有关《红楼梦》的文章,不仅有点如履薄冰的感觉,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注:由于手头资料有限,条件局限,很多东西都来源于南开大学出版社的《红楼梦资料汇编》,并非一手,还望包涵,并感谢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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