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危楼自冲霄--读陈师道《登彭祖楼》

作者:王建平
“城上危楼江上城,风流千载擅佳名。水兼汴泗浮大阔,山入青齐焕眼明。乔木下泉余故国,黄鹂白鸟解人情。须知壮士多秋思,不露文章世已惊。”

陈师道(1053—1101),字履常,一字无己,宋代彭城人。十六岁拜于曾巩门下习文,后随黄庭坚习诗,北宋江西诗派一黄(黄庭坚)、二陈(陈师道、陈与义)中的二陈之一。由于追随唐杜甫的现实主义创作手法,故写实惟妙惟肖,创作字字锤炼,以苦吟称著。黄庭坚有“闭门觅句陈无已”的诗句赞之。

最难能可贵的是其人品。熙宁十年(1077年)结识徐州太守苏轼后,经常诗文唱合,互为识赏,苏轼多次相邀门墙,而师道感念恩师曾巩,以“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句婉拒,虽被世人目为“苏门六君子”,但始终未入苏门。

师道曾任徐州教授,太学博士、颖州教授等文职。但由于北宋朝廷以“人本管理”的科举选才为主,故上司以其非科举出身,改任彭泽县令。师道愤而以“秦风永巷闭娉婷,长使青楼误得名。不惜卷帘通一顾,怕君着眼未分明。”的诗句辞而不就。

无官后,妻儿随岳父郭入蜀求食,诗人固贫留徐赡养高堂。贫穷的生活每每使其“穷而后工”,创作了大量优秀诗篇,而对亲人对家乡的热爱,又使他的诗作深沉含蓄,拙朴无华,意深言简。作品有《后山集》、《谈丛》、《理究》、《诗话》等。49岁时,时任宰相的妹夫赵挺之见其天寒衣单,借皮衣与之御寒,但师道轻赵人品而拒不接受,结果在郊祀中感风寒而死。民间有“冻死迎风站”之说。在中国诗坛,有师道气节者绝少,这首《登彭祖楼》是其咏叹家乡山水的代表作。该诗以深厚的律诗功底,高标的诗人气质直抒胸臆:

“城上危楼江上城,”城上之楼本以高标,而冠之以“危”更使人心悬悬而系,待以“江上城”名之,则使人不止心悬,且以意悬云间。一波三折,使彭祖楼于江面高城之上危然冲霄,短短七字已胜却赘言无数。与“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李白名句比,则更具艺术魅力。“风流千载擅佳名”。风流自然是指彭祖,彭祖受帝尧之封,领九州之一的徐州,建大彭氏国,率国人筑城掘井,调养健身,以至国运八百,并于夏商之际位列五霸,不可谓不风流。而彭祖导引术(气功),彭祖雉羹,更使其成为气功的开山祖厨艺的创始人。以一国之君有此贡献,莫说九州,便是小小环球,复复几人?三千余年,民众久颂之,不可不谓千载擅佳名。一句之间,有述、述出惊天危楼,有议、议成千载风流,非功深五车者不可得此佳句。

“水兼汴泗浮天阔,山入青齐焕眼明。”黄河溃千年堤束奔腾而来,汴水载中原浑厚文化款款而来,泗水携齐鲁山川灵秀姗姗而来,三水之汇阔达浩浩,青山映目襄襄而立,能不令人胸怀与眼量共阔,诗思与史思齐飞?

“乔木下泉余故国,黄鹂白鸟解人情”。世人历来有“月是故乡明”之叹,更何况故国林泉黄鹂白鸟。人说师道苦吟如杜甫,且一直推崇少陵,此句不难看出锦官城外之柏,万里桥西之潭以及“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蜀景东渐,以至尽解人意于此境。

“须知壮士多秋思,不露文章世已惊”。壮士秋思自古有之,彭祖有八百之壮岁、项羽有扛鼎之壮举、师道有不受嗟来食之壮行,一个“壮士”谁堪为雄,但与治国、治身、治心未尝不有相通处。无论是戏马秋风,还是登临送目,总有秋风秋水秋山无际之秋韵,撩闲愁无数。但如彭祖者,尽管没有垓下悲歌名世,大风壮歌抒怀,但一生功业早以令世人震惊。

全诗似是写景,实则抒情。赋危楼比壮士兴志向抒胸臆,写景则虚实兼顾,言志则古今相通,抒情则借代捭阖,于形合式,于理通达。

陶渊明以清绝之气不为五斗米折腰,辞官种柳。故而,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句。陈师道轻当权无目不受县令之职,宁可固贫于逆风冻归。故而,志藏胸臆,则有收束宇宙之机;形之诗草,则有气吞山河之势。《登彭祖楼》以其精炼的文笔,老到的技法,对于故国河山的绵绵情思由衷赞颂,赢得了后人的高度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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