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喜贫”和“词显贵”摭谈
“诗喜贫”和“词显贵”摭谈
沈慧红
唐诗、宋词是唐宋两个时代最有代表性的文学体裁,也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两大高峰,但是,两者却有很大的区别,这区别不仅体现在作品的格式与韵律还有字数的多少上,在文人眼中或笔下唐诗和宋词中的人文内涵也有一定的区别。
文学史上向来有“诗言志,词言情”之说,也有“诗庄词媚”之论。词和诗之间隐然有一种不成文的分工——诗言志而词言情,诗须庄重而词求妩媚。虽然这种提法未必尽然,但是这种说法也确实表现了文人在创作时的不同的情感倾向。词又被文人叫做“诗余”,“词为诗之余”,这是很多文学家包括词人对词的看法。所谓“诗之余”,是说填词不过是写诗的人偶尔一发的雅兴。余者,多余,闲暇也。有多余的时间,闲暇的心情,才可以从容地填一填词,把玩一下文字的长短韵味,词在很多文人的眼里,地位比诗低一等。所以文人会在诗中表达自己的人生抱负和理想追求,而对于词而言,文人在作词时就没有太多的顾忌,平时不大敢说的话、不敢抒发的感情在词中都能肆意地发泄。这种区别我们可以通过对同一个文人的诗与词的不同风格的对比品味出来。
如花间鼻祖温庭筠,我们先来读他的代表词作《菩萨蛮》:
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首词描写一个妇女的卧室的雅致、服饰的华美,一味追求词藻的绮丽秾艳,代表了温词华贵特色的一个方面。词中的主人翁居住的是“玉楼”“画楼”“凤楼”“金堂”,室内挂着“水精帘”,垂着“凤凰帷”;睡的是“绣衾”“鸳被”,枕的是“颇黎枕”“金带枕”;在闺床的附近还有“小山重叠金明灭”“画屏金鹧鸪”;身上穿的是“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头上戴的是“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这些诉诸感官的秾丽辞藻,使得整个词作笼罩在一片金碧辉煌、暖香醉人的氛围之中。正是由于不避金玉富贵和脂粉之气,温庭筠的词形成了“镂玉雕琼”“裁花剪叶”的绮靡格调,温词显贵的风格显露无疑,从这些词中根本看不出他一生的仕途多舛,生活坎坷。
温庭筠作词工于体物,设色艳丽,有声调色彩之美,但是他的吊古行旅之作表达了他真实的生活与情感,所以他的诗感慨深切,气韵清新,清婉精丽,备受时人推崇,如《商山早行》更是千古流传。
商山早行
晨起动征铎, 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店月, 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 枳花明驿墙。
因思杜陵梦, 凫雁满回塘。
这首诗大概是作者离开长安赴襄阳投奔徐商之际,在商山途中所作。全诗紧扣“早行”二字,写景抒情,表达了羁旅中无限的愁思和人生的失意。诗中“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更是不朽名句。写冷寒清晨行人早行的情景。画面幽雅宁静,意境冷瑟而凄清,凄清中含孕着活泼生命的跃动——寒月照着冷冷的茅房,报晓的公鸡一声声地啼亮,早起的人们的脚印印在板桥上,板桥上满板都是又白又冷的霜。作者饱历雨雪风霜,仍踽踽坚毅前行的执著和凄凉,凄凉寂寞中,还带着几许孤傲。“鸡声”“茅店”“月”“板桥”“霜”与“金鹧鸪”“玉楼”“凤楼”“金堂”“水精帘”“颇黎枕”形成鲜明的对比,诗与词风格的不同非常鲜明。诗人的形象都是非常清贫的,与上面的富贵词人判若两人。
欣赏唐诗,后人看到了唐人的豪迈气节与清高品行;品味宋词,后人欣赏到宋人华贵的审美意境和细腻的情感。通过仔细体会,我们不难发现文人对诗与词的角色定位的不同和不同时代风气对文人内涵的影响。这些因素造成了诗词的差异。
(作者单位:江苏口岸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