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交融的典范——《蒹葭》简析
《蒹葭》是《诗经》中的名篇,也是教育部推荐的初中语文必读课文之一,值得反复咀嚼和体昧。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遛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当我们吟诵着这首千古绝唱时,不自觉地进入了凄清迷惘的境界——一个静静的清秋的早晨,天色微明,大地欲睡还醒,都还笼罩在晨曦之中:一望无际的青青苍苍的芦荻,苇叶尖上还闪烁着晶莹透亮的白色露珠,纵横交错、蜿蜒曲折的河道、港汊,迷雾朦胧的远方洲渚……在这幅萧瑟苍茫的背景下,一个孤独的身影出现了,他面对曲折难辨的水道,耳畔传来芦荻的瑟瑟声,潺潺的流水声,他在水边徘徊着,踌躇着,怅望着远处沙洲迷茫的雾影。我们似乎清楚地听到他对爱情的渴望与呼唤,清楚地看到他双眼中那种失意、迷惘的目光。心上的人就在远方,然可望而不可即,他的这种情绪感染了我们,仿佛我们也一起随他进入了这一令人痴迷的境界。
《蒹葭》这种艺术上的成功,完全可以用“情景交融”来形容。《蒹葭》之所以成为千古绝唱,也就在于它创造了情与景互相生发、渗透并融合无间的美妙神奇的诗歌意境,而这符合我们民族对诗歌基本的审美理想和审美情趣。清人王闽运评价这首诗时说:“写情入物而苍凉凄动,如‘洞庭秋波’之句,千古伤心之祖。’’其评语是很有见地的。“写情入物”说的是这首诗艺术创造的手段和方法,即艺术特色;“苍凉凄动”则是对这首诗所达到的凄婉动人的意境的准确概括。
“写情入物”,首先重在“情”字。在诗歌中,情和景不可分割,互相渗透但不可并列。情是主要方面,景是次要方面。景物描写,归根到底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手段,正如王国维所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因此,情是诗歌的生命所在。“写情入物”就视“情”为主动因素,抓住了事情的根本。
《蒹葭》是一首情诗。它所抒发的感情是深婉凄怅的,也是正常的和健康的。恋爱常常不能如意,不能达到目的,在今天也是常常遇到的事。因而,《蒹葭》所表现出来的感情也是真实可信的。而“溯迥从之”,“溯游从之”的上下求索,全诗三章的反复叠唱,又表现了抒怀主人公爱的渴望和执着。
作者正是把主人公对意中人的一往情深通过.反复的咏唱,通过读者的心理作用,不知不觉,随风潜入夜般地注入了景物。读《蒹葭》这首诗,首先进入我们脑海是苍苍的芦荻、凝霜的白露、曲折的流水、点点的沙洲。虽然我们很快地感觉到主人公的存在,甚至他追求的对象也现出依稀的身影——“在水一方“‘在水之湄”“在水之俟”。但是我们仍然没有见到人物行动的直接描写,所见的依然是景物J道阻且长”“道阻且跻”“道阻且右”。虽然
对象就在那儿,——“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坻”“宛在水中浊”,却似乎怎样也不可能达到目的。就在这种可望而不可即中,我们感到一种内心的骚动和压抑,感到诗中一种感情的流动、思绪的徘徊。诗中的景物,芦荻、白露、河道、港汊、洲渚,因此都被注入了。感情和意绪,并且带着这种感情和意绪摇曳和动荡,它们因感情的作用而意象化了。那瑟瑟的芦荻仿佛在诉说哀怨的心曲,那晶莹的白露仿佛凝聚着失落的目光,那蜿曲的河道仿佛在流动着主人公绵绵不尽的愁思……我们仿佛感到整个世界、天地万物都是那样的苍凉与令人感伤。我们因此进入了一个极美的艺术境界,受到感染、陶醉,在这种醇美的境界中把自己也消融了。
《蒹葭》诗“写情入物”,不仅创造了一个“苍凉凄动”的艺术境界,而且它“入物”入得如此之深,以致诗中的“蒹葭““白露”等具体形象和诗中表现的感情浑然难分,并成为后世文学作品经常沿用的悲秋怀远的典型物象。
想到情景交融,自然联想到《蒹葭》,这就是经典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