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歌“永恒的主题”——漫话古代爱情诗

作者:王美春
爱情,人类美好的情感之一,是鲜花、醇酒,是心与心的撞击,是真善美的结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爱与被爱,天经地义。爱情,不仅是年轻人的“专利”,也属于中老年人!

唯其如此,爱情成为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永恒的主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周南·关雎》),这是中国古老的爱情诗章。其后,爱情之歌在中国时时有人唱,处处有人唱。下面,让我们漫步于中国古代爱情诗苑里,从中领略爱的真谛、爱的力量、爱的希冀与美的艺术……

拥有爱情的生活是甜蜜的。《诗经·郑风·溱洧》一诗写郑国三月上巳节一群青年男女到溱、洧两水的岸边欢度节日。他们人人手里拿着兰草:“士与女,方秉蕳兮”,喜气洋洋地相互调笑,并借赠送芍药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这里,青年男女无忧无虑,只有欢乐的生活、甜蜜的爱情。

相爱的人儿,因故天各一方,甜蜜的爱情则转为刻骨铭心的相思之苦。请看《迢迢牵牛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此诗在汉末《古诗十九首》中原名列第十,它借助天上的织女思念牛郎的神话故事,将人间织妇的离情到恨抒写得淋漓尽致,哀婉动人。全诗构思巧妙,想象丰富,极具浪漫主义色彩。开篇两句分写牵牛与织女星。继而,由织女星联想到织女纤细洁白的手在摆动着机梭织布。织女是织神,在神话故事里,天上瑰丽的云霞都是她巧手下的杰作。接着,将织女手巧与她“终日不成章”加以对照,突出织女因相思而无心织布,泪如雨下。然后,又由织女的相思泪下联想织女与牛郎两情相隔是“清且浅”的银河所造成的。最终,则归结为织女无计可消除的离愁别恨。诗中,人间织妇与天上织女融为一体,织妇两相相隔的遭际及其离愁别恨等皆与织女酷似,难以分辩。

爱情贵在真挚永恒,至死不渝。汉乐府民歌《上邪》这样写道: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全诗以一位女子的口吻写。前三句,写“我”对天发誓,要与心爱的人儿永远相爱。后六句,进一步写“我”的盟誓:除非发生了高山无峰、江水枯竭、冬日打雷、夏天下雪、天与地合而为一这样的事情,“我”才会“与君”断绝爱情。这里,女主人公列举了自然界里不可能出现的五种事情作为盟誓,强烈抒发了其坚贞不渝的爱情。唐代敦煌曲子词中有一首《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体,且待三更见日头!”也是写诗中主人公发誓忠于爱情,永不变心,也列举了自然界里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作为盟誓,与《上邪》一脉相承。汉代无名氏所作的《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即选入中学语文课本里的《孔雀东南飞》,通过东汉建安年间,庐江府小吏焦仲卿之妻刘兰芝,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后来,刘兰芝与焦仲卿双双殉情而死的爱情悲剧,深刻揭露了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同时热情赞美了刘兰芝、焦仲卿至死不渝的真挚爱情。由此也可见爱情贵在真诚、至死不渝。
爱情拒绝虚伪、欺骗。《诗经·卫风·氓》①叙述了一个弃妇从恋爱、结婚、受虐到被弃的过程。当年,虚情假意的氓骗取了她的爱情,而她真心实意地嫁给了氓,并在婚后任劳任怨地操持家务。然而,氓在她因“三岁食贫”而色衰之时遗弃了她。为此,她怨恨不已,并对氓表明了其决绝态度:“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可见,爱情是拒绝虚伪、欺骗的。

古代爱情诗内容丰富,写法也多样:

或以人物的语言表白爱情。上文所引《上邪》、《菩萨蛮》便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唐代诗人崔颢的《长干行四首》中的两首诗也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第一首诗主要写一个家住横塘的姑娘行船之中听到邻船的一个男子的声音,停船大胆地问对方家住何处,并自报家门;“妾住在横塘”,揣测双方“或恐是同乡”。第二首诗写那个男子的回答:前两句是对“君家何处住”的答复,并点明自己与姑娘同是江水上行宿的;第三句说明两人是同乡:第四句曲言相见恨晚。这两首诗通过姑娘与男子的问答陈述其情,对姑娘之情仅写到“或恐是同乡”;而写男于对姑娘则是一见钟情:“生小不相识”,含有相见恨晚之憾,实是向姑娘含蓄委婉地表露其爱慕之情。

或以人物的神态见其爱意。如唐代诗人李端的《鸣筝》: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此诗题,一作《听筝》。筝是古代的一种弦乐器。诗中写一位妙龄女子借“鸣筝”向其意中人传情、探情。“周郎”,即三国时吴将周瑜。史载,周瑜精通音乐,听人奏曲有误,即便喝醉酒也分辨得出,必回头看一下,故当时有“曲有误,周郎顾”之谣②。此诗中的“周郎”借指弹筝女的意中人。这里,诗人以弹筝女故意将曲子演奏有误之神态,写此女向其意中人巧妙传递心中的爱意,并试探意中人的心意,用事巧妙自然,不着痕迹,如同己出,别有一番韵致。

或以人物的劳动引出爱心。南朝梁诗人姚翻的《采桑》可谓这方面的代表作之一:

雁还高柳北,春归洛水南。

日照茱萸领,风摇翡翠簪。

桑间视欲暮,闺里遽饥蚕。

相思君助取,相望妾那堪

此诗,《玉台新咏》题作《同郭侍郎采桑》,是一首步韵诗。它描写采桑女的采桑劳动及其由此而产生的“思君”之情,在谋篇上有独到之处。全诗由景及人:由春日美景写到美景中的采桑女;又由人及事:由采桑女写到其采桑劳动;再由事及“思”:由采桑劳动写到采桑女的“思君”之情;景、人、事,最终归结为“思”,环环相扣,层层推进,巧妙自然。

[注]

①原诗及其译注,可参阅程俊英先生译注:《诗经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06—111页。

②见晋·陈寿:《三国志》卷五十四本传,中华书局1959年标点本,第1265页。
(原载《古代类诗漫话》,陕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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