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中的惆怅与迷惘——李商隐诗两首赏析

姜国栋

李商隐的诗歌总给人以朦胧、迷离之感。他对于诗歌意象的选取，似乎有着很特别的审美标准，是一种诗歌写作的“洁癖”。那种意象所呈现出的艳丽、高贵、华美的画面感和情感意味上的模糊感，常常让人无法表述和准确言说。

两首诗，都与某种惆怅的记忆有关。第一首表现的是对青春年华的惋惜与伤感情绪，第二首则以怀古方式表现普通人更应该珍惜现有的时光和美好的感情。在意象选取上，李商隐选取的都是有着美丽质感的事物或令人怅惘的往事。这是怀旧情绪得以宣泄的一种最简明方式，也有着鲜明李商隐烙印的某种标记。锦瑟、晓梦、蝴蝶、春心、杜鹃、沧海、明月、泪珠、蓝田、暖日、青烟……哪一个意象没有浸润着美好与伤感的记忆？“虎旅传宵柝”“鸡人报晓筹”，这是军旅与宫廷特有之景；“七夕”和“牵牛”，又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卢家之莫愁，自然也能激起人们的美妙联想。意象的前后连缀将外物的美和情感的伤很好地加以比衬，物之易逝与情之永恒又不可避免地产生张力，强化了情感的惆怅与迷惘。

过去与现在、快乐与苦痛的矛盾性是怀念之情得以滋生的泉源。为了让这种情感的链条有一种前后通畅的逻辑性，诗人大量使用副词、动词性修饰语来表现内心积郁的愁苦。“锦瑟”有多少根弦是一种客观存在，但诗人偏偏要进行没来由的指责，称其为“无端”。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倾注在锦瑟的弦上？原来是锦瑟的“一弦一柱”都要让诗人想起那已然逝去的美好年华。在为华丽的梦破碎而倍感伤心之际，诗人有言及美是那样难求、难得。鲛人之泪、良玉之烟，不禁让人有肝肠寸断、愁肠百结之感。但诗人随即又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可待”就是“岂待”意，那些美好的东西在自己经历着的时候，就已经有莫名怀想的伤感情绪了。

在《马嵬》篇中，诗人处处都有如此笔法，将现实情感与过去的时光时时加以映照，创设格外强烈、浓郁的怀旧氛围。“徒闻”是“空闻”意，言外意是过去之事不会再有回头之日。再一层，“空闻”“无复”直接点明玄宗皇帝所处的马嵬险境，也凝结着对过去美好生活的一种眷念。而“此日”“驻马”，更激起对“当时七夕”情景的想象。心之所感，岂有不痛哉！结尾句，以“如何”道出天子的无奈，常人命之所向由此可知矣。

李诗两首，是华丽词语与美好记忆在诗人头脑中的留存。诗人的怀念是真实而深切的，惟其如此，其情感的惆怅与心灵的迷惘才能促动他人的心弦。千百年后，我们的揽篇细品之际，新潮滚滚，思绪澎湃。这也是李诗魅力的极致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