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华文文学研究三十年:不必妄自菲薄

从上世纪70年代末算起,中国大陆学者们对世界华文文学的研究,已经30年有余了。从研究台湾文学起步,到香港、澳门文学,再到东南亚华文文学以至于欧美澳华文文学,研究的范围越来越广,研究的力度越来越深。在内地文学研究领域,这个曾被称为“弱智学者”的不入流的边缘项目(够不上称学科),如今已蔚然成风,竟成了一门显学。值得称道的是,世界华文文学的研究已经有了一支长期稳定、老中青结合、阵营壮大、水平很高的队伍。还有不少跨学科资深学者不断地主动作为“票友”客串其中,使研究大为增色。上百部的研究专著,超万篇的学术论文,对于世界华文文学的界定、研究范畴、研究目的和方法以及分布状况、各自特点,各地区的代表作家和作品、发展历史和当今态势,都有了充分研究和精深论述。全国大学几乎所有的文学本科都设有世界华文文学的基础课或选修课,硕、博士论文在当代文学研究生点上,研究世界华文文学的几乎过半。而立之年的世界华文文学研究,可以说,作为一门学科的建设,已经相当成熟、完整,发展的前景也令人乐观。这与文学类其他学科的建设相比较绝不逊色。可是,就在学术界对于世界华文文学的研究看好的情况下,研究世界华文文学的业内同仁中,却往往会出现一些妄自菲薄的声音,什么“界定不清、对象不明”,“水平不齐、缺乏领军人物”,“研究有偏颇、有空白”……总之,“还不成熟”。这是为什么呢?

应该说,这都是好心人的一片苦心,可良好愿望与客观实际似乎有些脱节了。比如,界限不清、对象不明的问题,在1993年江西庐山的华文文学会议上就有人提出来了。大概有这样几种意见:一是说,世界华文文学的提法是台湾首先提出的,大陆学者不能跟随其后。今日看来,这已不值一驳了。二是说,那么中国大陆当代文学包括不包括在里面,为什么研究对象总不见谈中国大陆的文学?这其实也讨论了20年,就是个约定俗成的事。国家社科规划中,世界文学就是研究中国以外的外国文学,难道中国不在这世界上吗?研究中国文学,也分古代、现代、当代等,只不过在世界华文文学研究中从略了。第三种意见是,海外华人用英语、西班牙语等其他语种创作的文学作品就不能算了,这公平吗?这又把问题复杂化了。科学的界定总该有一个依据的标准,华文文学是以语言种类为标准的,而华人文学则是以种族为界定的,也有的分类是以政治、疆域、地区为界定标准的。我总认为,文学是一门语言的艺术,以语种来界定最为科学合理。更何况,华文(汉语言文字)已经是海外千百万华人固有的精神家园、情感寄托和灵魂归宿,难道不值得我们专门认真研究吗?至于海外华人的外语作品,有中译本的应该一视同仁,纯外语的也可作为对照参考来研究,但就不是华文文学研究的重点了,试问,当下华文文学研究队伍中,精通外语文学并能做精深研究的能有几人?

另外,“水平不齐”是所有学科研究中必然存在的问题。只要有一批优秀的高水平的领军人物带好队伍,大胆热心地培养好接班人,研究水平是可以逐步拉齐的。现实情况是,我们的确已经拥有了一批优秀的学术领军人物,特别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一批披荆斩棘的开拓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武治纯,中山大学的封祖盛、王晋民,厦门大学的黄重添,北京大学的王景寿,还有南京的张超、福建的林承璜等,他们已经为世界华文文学的研究事业奠定了坚实基础,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每当缅怀起他们的努力和贡献,我们怎敢妄自菲薄。同时,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领导机构的成员,不仅是学会的组织者,也是学术的带头人。他们都是著作等身、颇有建树的专家,并且都带领着研究的团队。他们对于提高中国世界华文文学研究的总体水平,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去年11月,学会与台湾地区的世界华文作家协会在广州举行了“共享文学时空——世界华文文学研讨会”,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400多位文友共同研讨世界华文文学的发展成果和努力方向。这是世界华文文学研究30年的一个总检阅和新的里程碑。每念及此情此景,我们还能妄自菲薄吗?
当然,与其他各门学科一样,世界华文文学的研究也并非尽善尽美,还存在不少问题。30年来作家作品的研究不少,但研究史和史论不多,大部分研究还未能突出海外华文文学“多元文化、多重视角”的特点和优势,显得平板而老套。有些研究者对文本的研读不够深透,评论写得华丽而不切实际,套用西方的甚至是理工科论文的刻板模式,洋八股味十足(这与目前大学学报的死硬规定有关)。评论与创作脱节,各行其是;作者说得天花乱坠,读者不知所云;评论隔靴搔痒,评者自我欣赏,而作家不感兴趣,等等。30年来,世界华文文学日新月异,迅猛发展,而相关文学评论显然已经滞后了,而且差距越来越大。这些的确值得我们认真反思。但即使这样,我们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只要研究者能认真总结经验和教训,迎头赶上,世界华文文学的研究前景仍是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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