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蝉鸣:品唐人咏蝉诗三绝

作者:月生
循着蝉鸣:品唐人咏蝉诗三绝
文/月生

《蝉》

­虞世南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那是千百年前的一个秋天,诗人虞世南为一阵阵蝉嘶所迷,循声来到一片稀疏的梧桐地里。绕耳的蝉鸣,诗人闻之沉醉。他移步到一株梧桐树前,看着巴在树枝上的秋蝉,心想:蝉头部伸展的触须,跟帽子上下垂的冠緌像极了,居高饮露,生性高洁哉。于是,诗人吟出一句:“垂緌饮清露”,声音融合在一派“知了知了”的响声中。蝉鸣流转飘飞,如青烟般飘出这片梧桐,诗人接着咏道:“流响出疏桐”。诗人心想:蝉鸣嘶远传,世人道借秋风之力也,殊不知,蝉居高饮露,生性高洁,吾道居高故也。于是诗人咏出了剩下的两句:“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声音嘹亮,在梧桐林里和着蝉鸣来回传荡。­

诗人写蝉,其实又何尝不是自况?诗人身居高职,然而诗人生性高洁,不以高职而自命清高,兼“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五绝于一身,声名远播。咏蝉,何尝不是在强调一种高标逸韵,正如曹丕《典论·论文》里所说的:“不假良史之词,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

《咏蝉》

骆宾王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看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唐高宗仪凤三年,骆宾王上疏论事触忤武后,遭诬,以贪赃罪入狱。

那年秋天身陷牢狱已为“南冠”之身的诗人,在狱里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蝉鸣,宛如一曲哀歌,诗人顿时陷入沉思。诗人轻轻地叹道:“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一只蝉跃进狱中,诗人看着蝉乌玄的头部,又摩挲着自己已斑白的两鬓,心想:“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气很重,蝉飞行困难;风多,蝉鸣在风中消沉。这岂不像我啊,小人当道,仕途难进;留言甚多,清言易沉。看着蝉,诗人接着吟道:“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诗人想,我忠心进言,反被诬陷,罪为贪赃,我两袖清风,谁人为我表明?此刻的诗人悲愤慷慨:“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

《蝉》

李商隐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那又是唐时的一个秋天,诗人李商隐流连于各地,任幕僚一职。在一个难眠的夜晚,窗外的蝉嘶打断了诗人的沉思,诗人移步窗前,抬头望着窗外那高高的树干,想:蝉居高饮露,本已难饱,又何苦嘶鸣呢?这不是徒劳吗?五更已至,蝉鸣不已,悲怆入耳,而那树却并不为之伤怀,仍旧是故我碧绿。诗人吟道:“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诗人不禁想起了自己漂泊的官宦生涯,身居薄宦,置之官海,远离家园,犹如树梗随波漂流,而那家园里的荒草,已经葱葱郁郁长齐长平了。蝉栖高饮露,生性高洁,却难饱肚囊,空嘶鸣;我清高自律,却无人赏识,空怀抱怨又有何用。

在一阵阵悲切的蝉嘶中,诗人忽的想通了,对着蝉声方向说一句:还是蝉你最相警啊,我也是两袖清风,举家清贫。

一声长笑融合在蝉嘶之中。

诗人接着咏出这么两联:“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后,清人施补华在《岘佣说诗》里说道:“三百篇必比兴为多,唐人犹得此意。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端不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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