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犹梦寒

纵深的历史尘埃和广袤的天地苍穹无法掩埋和阻断人类最初的美好情感,而《涉江采芙蓉》和《西洲曲》两首诗亦有诸多互现之处。本文将两首诗以独立的抒情文本解读同时又将其共同的意象及表达加以对比评析。

(一)抒情主人公

通过这两首诗的显性信息可知其都是个体独立感情的表达,而且抒情主人公与情感指向相隔遥遥的距离,从另一方面说这是一种自抒,是对自身情感的自我观照。抒情主人公即抒情主体。但是它不完全等同于作者,我认为抒情主体是指情感出发的角度和在者,甚至可以理解为“视点”。《西洲曲》的抒情主人公是一位江南少女,这没有疑问和争议,但是对于《涉江采芙蓉》的抒情主人公的性别却存在诸多争议,有的学者认为是一首游子怀念家乡妻子的诗。有的学者认为是一首妻子思念远方游子的诗。在此,我取后一种说法,“芙蓉”(荷花)暗关着“夫容”,可理解为女子思夫口吻,但这绝非说此诗作者为女性,而是说作者采取“思妇调”来创作。“还顾望旧乡,长路浩漫漫”两句在写法上,更是采用了“从对面曲揣彼意,言亦必望乡而叹长途”(张玉谷《古诗赏析》)的“悬想”方式,从而造出了“诗从对面飞来”的绝妙虚境。《西洲曲》的抒情主人公自始至终以“忆”的方式,以诉说的语调来抒发情感“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等诗句,环环相扣,声情摇曳。

(二)所托之物

两首诗都采用托物言情的表现手法,所谓的“物”即感情载体,是抒情主体所言之情的客体化。即主体感情(心象)的物象化(物象)。显然,两首诗有共同的所托之物——“芙蓉”(荷花)。

《涉江采芙蓉》一诗如果将其看作一个完整的叙事,那么全诗以“芙蓉”为唯一的中心意象,“采芙蓉”是主要情节,“赠芙蓉”是全诗的转折和矛盾的升级之处。“芙蓉无寄处”则是整个叙事的高潮和结局,围绕“芙蓉”这个意象而展开的故事和附着在意象载体之上的感情就构成了整首诗的总体效果。

《西洲曲》中“莲”(荷花)并非唯一的意象,之前有“梅”之后有“飞鸿”等意象,我认为“折梅寄江北”中的“梅”是一个静态的情感载体,而“莲”却是感情高潮和抒情主体最为炽烈的表达,是动态的情感载体。整首诗又充满了时空季节的转换和变化,从这种意义上可以说“莲”是全诗的中心意象,其他的意象是为感情作的铺垫和延伸。开始关于地域空间和季节时令交替的铺叙都是为了引出“莲”这一意象,是为引出“莲”的生长季节,“莲”的出现是抒情主体感情最饱满的高潮点。

“芙蓉”为何在古代能作为一种普遍的情感载体呢?我觉得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首先“芙蓉”的谐音通“夫容”,可以在思妇心中产生共鸣;其次“芙蓉”又名“荷花”,其果实为“莲子”,“莲子”的谐音通“怜子”,是爱意的代称,易于传情达意;再次“芙蓉”为纯洁的代表,“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在儒家文化占统治地位的封建社会女子对贞操尤为重视,“芙蓉”也成为女子贞洁的代言。
(三)所寄之情

所寄之情,情指抒情主人公的“心象”,指抒情主体借抒情客体所表达的感情,是诗歌的落脚点和归宿。不难理解两首诗所寄之情都是一种对于恋人的相思、怀念和吟咏:“所思在远道”、“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两首诗都透露出抒情主体的孤独和怅然:“同心而离居”、“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但也表达出她们对对方感情的强烈。不同的是一个是现实主义,一个是浪漫主义。

如前所述,《涉江采芙蓉》表达思妇对远方游子决绝的思念,之所以决绝是因为出于现实的考虑,现实是“所思在远道”,远方的丈夫或因徭役所累,或因生计所迫,“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这漫长的旅途阻隔了游子回家的路,所以思妇对未来的相见没有抱任何希望,而是一种绝望甚至决绝的态度“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同心离居、忧伤终老,这是一种怎掸的绝望,把生离当死别。一别永诀。在此诗嘎然而止留给读者深刻的思考,于此抒情主人公已到“肝肠寸断”不能语,这是一种最深刻的悲情现实主义。

《西洲曲》相比《涉江采芙蓉》在感情上相对活泼而清脱。季节的转变,意象的跳转,感情的升华,全诗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怀想和憧憬。虽然是忆的方式。也充满了无限怅然,但是却无不透露出少女的诗意与幻想。早春时节可“折梅”。春夏之交穿“单衫”。仲夏之时“伯劳飞”。于初秋“采红莲”,值仲秋“弄莲子”,到深秋“望飞鸿”。季节的变换。条理井然,时序渐进。主人公随物赋情,表现了浪漫主义的情怀,四季轮回,思念不止。“莲花”、“莲子”、“莲心”,由外而内“彻底红”,“莲心”即“怜心”。“彻底红”即红得透彻,喻爱情的赤诚坚贞,语意双关。在强烈的感情之后,望郎而不至,只好将这浓郁的相思之情寄予南风,“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至此浪漫主义达到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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