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词赏析之六——抒发师友亲情之词
作者：张英基
摘要：蒲松龄才如江海，著述颇丰，近二百万言。其文学创作，兼备多体，小说、诗词、散文、曲赋，各体均有成就。蒲松龄今存聊斋词117阕，其题材思想内容丰富多样，或感慨身世，或讽喻时弊，或叙天灾人祸、忧荒记灾，或抒写闺情、爱情，或叙友情、亲情，或咏隐居田园之乐，或咏物、写景，等等。其词的艺术风格兼豪放、婉约之长，又独为一体；其语言丰富多彩，继承创新，别具一格。
关键词：蒲松龄聊斋词抒发师友亲情之词艺术风格语言特色
聊斋词抒发友情，或为前辈、师友，或为志同道合之挚友，或为晚辈弟子之诤友，或为切磋酬唱之词友。诸如《沁园春·岁暮唐太史留饮》、《水调歌头·饮李希梅斋中作》、《少年游·戏赠韦仲》、《念奴娇·新秋月夜，病中感赋，呈袁宣四孝廉》其四、《沁园春·闻宣四兄病笃》、《念奴娇·挽袁宣四》、《贺新凉·读宣四兄见和之作》、《木兰花慢·早春听雨》、《一剪梅·戏简袁宣四孝廉》、《临江仙·送宣四兄东归》、《钗头凤·中秋前雨阻，宣四兄不得归》、《瑞鹧鸪·中秋怀宣四兄》、《蝶恋花·涉石隐园怀宣四兄》、《绿意·咏芭蕉，和宣四作》等。
聊斋词中所提到的蒲氏友人，有唐梦赉、李希梅、毕韦仲、袁藩、王子巽、王如水、孙蕙、刘干庵、丘行素、钟圣舆、毕振叔、张式九、孙蕴玉等十三人。其中与王子巽、孙蕙、刘干庵的酬赠属于艳情词，不在此类。其馀的友情，以唐梦赉、李希梅、毕韦仲、袁藩为例，表现为以下不同的情况。
沁园春·岁暮唐太史留饮
锦绣人家，深沉院落，不染尘埃。看千章树外，君公第敞；万竿竹里，书舍门开。雪煮团茶，座延国士，何数浅斟低唱哉！尤难处，在世人欲杀，我意怜才。登堂相与徘徊。又喜值、蒲桃泼绿醅。念穷途不偶，我狂似絮；幽芳自喜，君淡如梅。盼睐宠承，留连不尽，争奈城头落照催。毋留我，倘乐谈不厌，数日还来。
注释：
1、锦绣人家：织彩成文曰锦，刺彩成文曰绣；意谓富贵人家。
2、千章：千株。
3、延：邀请。
4、国士：一国才能杰出者。
5、何数：何以值得计算在内，意谓寻常不足道。
6、世人欲杀，我意怜才：化用杜甫《不见》诗句：“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以杜甫喻唐氏，自比李白。意谓自己被人嫉恨，幸蒙唐氏的厚爱。
7、蒲桃泼绿醅：意谓葡萄酒初熟。
8、不偶：不遇。
9、我狂似絮：词人以柳絮自喻狂放不羁。
10、幽芳自喜，君淡如梅：意谓唐氏孤芳自赏，以梅喻唐氏之恬淡清奇。
11、盼睐：眷恋顾盼貌。
12、争奈：怎奈。
13、乐谈：乐意清谈。
唐太史唐梦赉（1627－1698），字济武，号岚亭，别号豹岩，淄川人。顺治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秘书院检讨，年二十六罢官居家。着有《志壑堂文集》。他曾为《聊斋志异》作序，勉励蒲松龄创作，是词人所尊崇的乡贤前辈之一。蒲氏有《唐太史命作生志》记其生平。
在此词的上片，作者以“锦绣人家”、“不染尘埃”、“君公第敞”、“雪煮团茶，座延国士，何数浅斟低唱哉”等句，称赞唐氏为书香门第，礼贤好士，不追求声色淫乐。又赞扬他“尤难处，在世人欲杀，我意怜才。”感激唐氏，不顾别人的非难，赏识自己的才华，支持自己的创作，表现了他识才、爱才、惜才，奖掖后进的博大胸怀。
词的下片以“我狂似絮；幽芳自喜，君淡如梅”句，表明两人的交情，不附带其它条件，就是建立在“唐氏爱才，蒲氏尊贤”的基础之上。
水调歌头·饮李希梅斋中作
为问往来雁，何事太奔忙？满斟一盏春酒，起舞劝飞光。莫要匆匆飞去，博得英雄杰士，鬓发已凌霜。梦亦有天管，不许谒槐王。昨日袖，今日舞，已郎当。便能长醉，谁到三万六千场？漫说文章价定，请看功名富贵，有甚大低昂？只合行将去，闭眼任苍苍。
注释：
1、春酒：指冬酿春熟之酒。
2、飞光：日月之光，言其飞快。
3、凌霜：为霜所侵，鬓发斑白。
4、梦亦有天管，不许谒槐王：意谓梦中亦不如意。槐王，槐安国王，典见唐·李公佐传奇《南柯太守传》。
5、郎当：意谓衣服宽大，不合身材之貌。比喻自己处世不合乎时俗。
6、有甚大低昂：意谓那些身居高官、享厚禄者与身居下位者的文章相比，并没有大的高低之差。
7、只合：只应该。
8、苍苍：上天。
李希梅（1642－？），名尧臣，号约庵，淄川人，为词人的同邑挚友，“郢中社”发起人之一。他们二人志同道合，皆热衷于科举求名；都屡试屡败，又同病相怜。正如词的下片所云：“昨日袖，今日舞，已郎当。便能长醉，谁到三万六千场？漫说文章价定，请看功名富贵，有甚大抵昂？只合行将去，闭眼任苍苍。”他是在劝李希梅：科场对文章的评价，分不出好坏、优劣；考生的命运前途，只能听任上天摆布；不应执着追求，应该及时行乐。蒲氏的愤激之言，李氏应有同感。两人的友情，就是建立在“同病相怜，同忧相顾”的基础之上，此可谓知心挚友。
少年游·戏赠韦仲
深沉庭院画楼光，净几爇沉香。萱椿犹健，年华未老，玉树已成行。茂陵不惹白头怨，心地更清凉。终朝三醉，闲调双鹆，大是酒禽荒。
注释：
1、画楼：指雕镂彩绘华丽的楼房。
2、净几爇沉香：洁净的桌子上燃着沉香木，言其家之富贵。
3、萱椿：旧时称母为“萱堂”，称父为“椿庭”，以“萱椿”为父母代称。此指毕韦仲之父母毕际有与王氏。
4、玉树：传说中的仙树。旧以“玉树”、“芝兰”喻人之子弟。此指毕韦仲多子，他共有八子，均为词人所教弟子。
5、茂陵不惹白头怨：茂陵，汉武帝之陵墓，汉于此置茂陵县。据《西京杂记》载：“司马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相如乃止。”此句反用其事，意谓毕韦仲对妻子诚笃，不像司马相如那样欲纳妾，而惹得妻子赋诗而抒怨愤。
6、心地更清凉：意谓心地淡泊、清爽。
7、闲调双鹆：鹆，即鸲鹆，俗称八哥。意谓得闲则调弄所养的两只八哥鸟。
8、大是酒禽荒：大是，甚是。酒禽荒，“出则禽荒，入则酒荒”（《国语·越语下》）。意谓纵酒无度曰酒荒，耽于田猎曰禽荒。
毕韦仲，名盛钜，字韦仲，为毕际有之子，拔贡，选黄县教谕，未就。着有《石隐园倡和集》。他是作者在西铺坐馆时的少东家，也是自己的学生。这首词，篇幅虽短，着墨不多，却从几个方面勾勒出这位少东家的生活与性情。
词的上片，以“萱椿犹健，年华未老，玉树已成行”等句，劝勉毕韦仲，趁年华未老，大好时光，双亲健在，令子满堂，应该及时追求上进。
词的下片“茂陵不惹白头怨，心地更清凉。终朝三醉，闲调双鹆，大是酒禽荒。”意谓这位“少东家”虽不荒于色，不像司马相如那样另娶，但却荒于“酒、禽”。“终朝三醉”、“荒于禽”，指闲调双鹆(俗名八哥)，可谓缺点多于优点。作者以师长身份，在肯定其优点的同时，也指出了他的缺点，而且强调其缺点之“大是”。他们的友情，是建立在“劝善规过，以友辅仁”的基础之上。词题虽云“戏赠”，实为劝谏，真可谓诤友。
瑞鹧鸪·中秋怀宣四兄
明河一道界青天，露洗蟾光似镜悬。愁我有愁将作的，恨他有恨不长圆。传言良夜曾无价，卖与离人不值钱。转忆此时旋里客，妻孥卧对亦堪怜。
注释：
1、明河：银河。
2、蟾光：月光。
3、有愁将作的：人们见月多愁，故以月为“愁的”。
4、良夜曾无价：欧阳修《沧浪亭》有“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句。意谓离人见月生愁，“清风明月”之良夜，不为离人所贵。
5、旋里客：曾客居而归家之人。此指宣四。
此词为中秋怀念友人袁藩而作。袁藩（1629－1685），字宣四，号松篱，淄川萌水人。长蒲氏十三岁。康熙二年举人，未得实官，后春闱屡试不第。着有《敦好堂集》。此词寄寓了作者对袁藩的友情，流露出词人对自己身世之慨叹。
词的上片以“明河”、“蟾光”，写中秋佳景，突出月圆难得。词的下片抒写对返回故里友人的深情怀念，突出词人无心赏月的情绪。
念奴娇·挽袁宣四
三秋淫雨，日惓惓相与，投桃报李。返驾无期，人道是、萌水松篱逝矣。藤茧犹新，笔花似故，谁信人真死。窥园不见，还疑暂复归耳。遐想潇洒生平，吟髭拈断，了才思如绮。不道堂前燕子来，回首河山非是。古往今来，茫茫泉路下，曾无雁鲤。夜台寥阔，知君何处栖止？
注释：
1、惓惓：同“拳拳”。诚恳、深切之意。
2、投桃报李：化用《诗经·大雅·抑》“投我一桃，报之一李”句，比喻相互赠答。此指词人与袁氏相互以词赠答。
3、返驾无期：意谓久不归来。
4、萌水：袁藩家乡。
5、松篱：袁藩，号松篱。
6、藤茧：藤纸与茧纸。借指纸。
7、暂复归：暂时归家。
8、了才思如绮：即“了如绮才思”。意谓平生潇洒的袁氏，结束了其美妙文思。
9、不道：不料。
10、河山非是：意谓燕子重来堂前，而主人已故，回首往事，相隔若河山邈远。
11、泉路：黄泉路。
12、曾无雁鲤：曾无，竟无。雁鲤，借指传信者。
13、夜台寥阔：夜台，指墓穴。寥阔，空阔。
14、栖止：栖宿留止。
此词为悼念袁藩逝世而作。抒发词人与袁藩友情之真挚。袁宣四为蒲氏的词友，两人酬唱之作最多，诸如《念奴娇》五阕、《贺新凉》六阕、《一剪梅》、《临江仙》、《钗头凤》、《瑞鹧鸪》、《蝶恋花》各一阕，共计十六阕之多。有人认为这些词，“譬如与袁藩同在毕家时的倡和之作，抒写愁与病，意多重复，强依原调原韵，更不免失于拼凑。对此，我们也不必为贤者讳”(见袁世硕《蒲松龄事迹著述新考》303页)。
此词上片以“人道是、萌水松篱逝矣。藤茧犹新，笔花似故，谁信人真死。窥园不见，还疑暂复归耳”诸句，写袁氏的噩耗传来，词人不肯相信其真死，因为“藤茧犹新，笔花似故”，而疑其还家未归。
词的下片哀悼袁氏潇洒才高，竟归黄泉，从此物是人非，幽明路隔，令人难忘。从“藤茧犹新，笔花似故”，“了才思如绮”看，作者对袁氏的钦羡，主要集中在袁氏的文才上。两人的交情，主要建立在“切磋酬唱，以文会友”的基础之上。袁氏逝世，使他失去了一位词友。
参阅书目：
《聊斋词集笺注》，赵蔚芝笺注，黄河出版社1999年版；
《聊斋诗词选》，殷孟伦、袁世硕选注，齐鲁书社1983年版。
2005．10．18
摘要：蒲松龄才如江海，著述颇丰，近二百万言。其文学创作，兼备多体，小说、诗词、散文、曲赋，各体均有成就。蒲松龄今存聊斋词117阕，其题材思想内容丰富多样，或感慨身世，或讽喻时弊，或叙天灾人祸、忧荒记灾，或抒写闺情、爱情，或叙友情、亲情，或咏隐居田园之乐，或咏物、写景，等等。其词的艺术风格兼豪放、婉约之长，又独为一体；其语言丰富多彩，继承创新，别具一格。
关键词：蒲松龄聊斋词抒发师友亲情之词艺术风格语言特色
聊斋词抒发友情，或为前辈、师友，或为志同道合之挚友，或为晚辈弟子之诤友，或为切磋酬唱之词友。诸如《沁园春·岁暮唐太史留饮》、《水调歌头·饮李希梅斋中作》、《少年游·戏赠韦仲》、《念奴娇·新秋月夜，病中感赋，呈袁宣四孝廉》其四、《沁园春·闻宣四兄病笃》、《念奴娇·挽袁宣四》、《贺新凉·读宣四兄见和之作》、《木兰花慢·早春听雨》、《一剪梅·戏简袁宣四孝廉》、《临江仙·送宣四兄东归》、《钗头凤·中秋前雨阻，宣四兄不得归》、《瑞鹧鸪·中秋怀宣四兄》、《蝶恋花·涉石隐园怀宣四兄》、《绿意·咏芭蕉，和宣四作》等。
聊斋词中所提到的蒲氏友人，有唐梦赉、李希梅、毕韦仲、袁藩、王子巽、王如水、孙蕙、刘干庵、丘行素、钟圣舆、毕振叔、张式九、孙蕴玉等十三人。其中与王子巽、孙蕙、刘干庵的酬赠属于艳情词，不在此类。其馀的友情，以唐梦赉、李希梅、毕韦仲、袁藩为例，表现为以下不同的情况。
沁园春·岁暮唐太史留饮
锦绣人家，深沉院落，不染尘埃。看千章树外，君公第敞；万竿竹里，书舍门开。雪煮团茶，座延国士，何数浅斟低唱哉！尤难处，在世人欲杀，我意怜才。登堂相与徘徊。又喜值、蒲桃泼绿醅。念穷途不偶，我狂似絮；幽芳自喜，君淡如梅。盼睐宠承，留连不尽，争奈城头落照催。毋留我，倘乐谈不厌，数日还来。
注释：
1、锦绣人家：织彩成文曰锦，刺彩成文曰绣；意谓富贵人家。
2、千章：千株。
3、延：邀请。
4、国士：一国才能杰出者。
5、何数：何以值得计算在内，意谓寻常不足道。
6、世人欲杀，我意怜才：化用杜甫《不见》诗句：“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以杜甫喻唐氏，自比李白。意谓自己被人嫉恨，幸蒙唐氏的厚爱。
7、蒲桃泼绿醅：意谓葡萄酒初熟。
8、不偶：不遇。
9、我狂似絮：词人以柳絮自喻狂放不羁。
10、幽芳自喜，君淡如梅：意谓唐氏孤芳自赏，以梅喻唐氏之恬淡清奇。
11、盼睐：眷恋顾盼貌。
12、争奈：怎奈。
13、乐谈：乐意清谈。
唐太史唐梦赉（1627－1698），字济武，号岚亭，别号豹岩，淄川人。顺治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秘书院检讨，年二十六罢官居家。着有《志壑堂文集》。他曾为《聊斋志异》作序，勉励蒲松龄创作，是词人所尊崇的乡贤前辈之一。蒲氏有《唐太史命作生志》记其生平。
在此词的上片，作者以“锦绣人家”、“不染尘埃”、“君公第敞”、“雪煮团茶，座延国士，何数浅斟低唱哉”等句，称赞唐氏为书香门第，礼贤好士，不追求声色淫乐。又赞扬他“尤难处，在世人欲杀，我意怜才。”感激唐氏，不顾别人的非难，赏识自己的才华，支持自己的创作，表现了他识才、爱才、惜才，奖掖后进的博大胸怀。
词的下片以“我狂似絮；幽芳自喜，君淡如梅”句，表明两人的交情，不附带其它条件，就是建立在“唐氏爱才，蒲氏尊贤”的基础之上。
水调歌头·饮李希梅斋中作
为问往来雁，何事太奔忙？满斟一盏春酒，起舞劝飞光。莫要匆匆飞去，博得英雄杰士，鬓发已凌霜。梦亦有天管，不许谒槐王。昨日袖，今日舞，已郎当。便能长醉，谁到三万六千场？漫说文章价定，请看功名富贵，有甚大低昂？只合行将去，闭眼任苍苍。
注释：
1、春酒：指冬酿春熟之酒。
2、飞光：日月之光，言其飞快。
3、凌霜：为霜所侵，鬓发斑白。
4、梦亦有天管，不许谒槐王：意谓梦中亦不如意。槐王，槐安国王，典见唐·李公佐传奇《南柯太守传》。
5、郎当：意谓衣服宽大，不合身材之貌。比喻自己处世不合乎时俗。
6、有甚大低昂：意谓那些身居高官、享厚禄者与身居下位者的文章相比，并没有大的高低之差。
7、只合：只应该。
8、苍苍：上天。
李希梅（1642－？），名尧臣，号约庵，淄川人，为词人的同邑挚友，“郢中社”发起人之一。他们二人志同道合，皆热衷于科举求名；都屡试屡败，又同病相怜。正如词的下片所云：“昨日袖，今日舞，已郎当。便能长醉，谁到三万六千场？漫说文章价定，请看功名富贵，有甚大抵昂？只合行将去，闭眼任苍苍。”他是在劝李希梅：科场对文章的评价，分不出好坏、优劣；考生的命运前途，只能听任上天摆布；不应执着追求，应该及时行乐。蒲氏的愤激之言，李氏应有同感。两人的友情，就是建立在“同病相怜，同忧相顾”的基础之上，此可谓知心挚友。
少年游·戏赠韦仲
深沉庭院画楼光，净几爇沉香。萱椿犹健，年华未老，玉树已成行。茂陵不惹白头怨，心地更清凉。终朝三醉，闲调双鹆，大是酒禽荒。
注释：
1、画楼：指雕镂彩绘华丽的楼房。
2、净几爇沉香：洁净的桌子上燃着沉香木，言其家之富贵。
3、萱椿：旧时称母为“萱堂”，称父为“椿庭”，以“萱椿”为父母代称。此指毕韦仲之父母毕际有与王氏。
4、玉树：传说中的仙树。旧以“玉树”、“芝兰”喻人之子弟。此指毕韦仲多子，他共有八子，均为词人所教弟子。
5、茂陵不惹白头怨：茂陵，汉武帝之陵墓，汉于此置茂陵县。据《西京杂记》载：“司马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相如乃止。”此句反用其事，意谓毕韦仲对妻子诚笃，不像司马相如那样欲纳妾，而惹得妻子赋诗而抒怨愤。
6、心地更清凉：意谓心地淡泊、清爽。
7、闲调双鹆：鹆，即鸲鹆，俗称八哥。意谓得闲则调弄所养的两只八哥鸟。
8、大是酒禽荒：大是，甚是。酒禽荒，“出则禽荒，入则酒荒”（《国语·越语下》）。意谓纵酒无度曰酒荒，耽于田猎曰禽荒。
毕韦仲，名盛钜，字韦仲，为毕际有之子，拔贡，选黄县教谕，未就。着有《石隐园倡和集》。他是作者在西铺坐馆时的少东家，也是自己的学生。这首词，篇幅虽短，着墨不多，却从几个方面勾勒出这位少东家的生活与性情。
词的上片，以“萱椿犹健，年华未老，玉树已成行”等句，劝勉毕韦仲，趁年华未老，大好时光，双亲健在，令子满堂，应该及时追求上进。
词的下片“茂陵不惹白头怨，心地更清凉。终朝三醉，闲调双鹆，大是酒禽荒。”意谓这位“少东家”虽不荒于色，不像司马相如那样另娶，但却荒于“酒、禽”。“终朝三醉”、“荒于禽”，指闲调双鹆(俗名八哥)，可谓缺点多于优点。作者以师长身份，在肯定其优点的同时，也指出了他的缺点，而且强调其缺点之“大是”。他们的友情，是建立在“劝善规过，以友辅仁”的基础之上。词题虽云“戏赠”，实为劝谏，真可谓诤友。
瑞鹧鸪·中秋怀宣四兄
明河一道界青天，露洗蟾光似镜悬。愁我有愁将作的，恨他有恨不长圆。传言良夜曾无价，卖与离人不值钱。转忆此时旋里客，妻孥卧对亦堪怜。
注释：
1、明河：银河。
2、蟾光：月光。
3、有愁将作的：人们见月多愁，故以月为“愁的”。
4、良夜曾无价：欧阳修《沧浪亭》有“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句。意谓离人见月生愁，“清风明月”之良夜，不为离人所贵。
5、旋里客：曾客居而归家之人。此指宣四。
此词为中秋怀念友人袁藩而作。袁藩（1629－1685），字宣四，号松篱，淄川萌水人。长蒲氏十三岁。康熙二年举人，未得实官，后春闱屡试不第。着有《敦好堂集》。此词寄寓了作者对袁藩的友情，流露出词人对自己身世之慨叹。
词的上片以“明河”、“蟾光”，写中秋佳景，突出月圆难得。词的下片抒写对返回故里友人的深情怀念，突出词人无心赏月的情绪。
念奴娇·挽袁宣四
三秋淫雨，日惓惓相与，投桃报李。返驾无期，人道是、萌水松篱逝矣。藤茧犹新，笔花似故，谁信人真死。窥园不见，还疑暂复归耳。遐想潇洒生平，吟髭拈断，了才思如绮。不道堂前燕子来，回首河山非是。古往今来，茫茫泉路下，曾无雁鲤。夜台寥阔，知君何处栖止？
注释：
1、惓惓：同“拳拳”。诚恳、深切之意。
2、投桃报李：化用《诗经·大雅·抑》“投我一桃，报之一李”句，比喻相互赠答。此指词人与袁氏相互以词赠答。
3、返驾无期：意谓久不归来。
4、萌水：袁藩家乡。
5、松篱：袁藩，号松篱。
6、藤茧：藤纸与茧纸。借指纸。
7、暂复归：暂时归家。
8、了才思如绮：即“了如绮才思”。意谓平生潇洒的袁氏，结束了其美妙文思。
9、不道：不料。
10、河山非是：意谓燕子重来堂前，而主人已故，回首往事，相隔若河山邈远。
11、泉路：黄泉路。
12、曾无雁鲤：曾无，竟无。雁鲤，借指传信者。
13、夜台寥阔：夜台，指墓穴。寥阔，空阔。
14、栖止：栖宿留止。
此词为悼念袁藩逝世而作。抒发词人与袁藩友情之真挚。袁宣四为蒲氏的词友，两人酬唱之作最多，诸如《念奴娇》五阕、《贺新凉》六阕、《一剪梅》、《临江仙》、《钗头凤》、《瑞鹧鸪》、《蝶恋花》各一阕，共计十六阕之多。有人认为这些词，“譬如与袁藩同在毕家时的倡和之作，抒写愁与病，意多重复，强依原调原韵，更不免失于拼凑。对此，我们也不必为贤者讳”(见袁世硕《蒲松龄事迹著述新考》303页)。
此词上片以“人道是、萌水松篱逝矣。藤茧犹新，笔花似故，谁信人真死。窥园不见，还疑暂复归耳”诸句，写袁氏的噩耗传来，词人不肯相信其真死，因为“藤茧犹新，笔花似故”，而疑其还家未归。
词的下片哀悼袁氏潇洒才高，竟归黄泉，从此物是人非，幽明路隔，令人难忘。从“藤茧犹新，笔花似故”，“了才思如绮”看，作者对袁氏的钦羡，主要集中在袁氏的文才上。两人的交情，主要建立在“切磋酬唱，以文会友”的基础之上。袁氏逝世，使他失去了一位词友。
参阅书目：
《聊斋词集笺注》，赵蔚芝笺注，黄河出版社1999年版；
《聊斋诗词选》，殷孟伦、袁世硕选注，齐鲁书社1983年版。
2005．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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