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女与慧僧

作者:陈友琴
读《红楼梦》而入迷的,有痴女,有慧僧。

痴女如清人陈其元所著《庸闲斋笔记》卷八中有一则云: 余弱冠时读书杭州,闻有某贾人女,明艳工诗,以酷嗜《红楼梦》,致成瘵疾。当绵惙时,父母以是书貽祸,投之火,女在床,乃大哭曰: “奈何烧煞我宝玉!”遂死,杭州人传以为笑。 慧僧名“为山”的,他也酷爱读《红楼梦》,但是他的态度,却远比上面讲的痴女高明。清黄钧宰(天河)所著《金壶波墨》卷八有《为山》一则,略云: 释子为山,能诗善棋,予每出饮,入夜醉归,煮茗清淡,深慰寂寥,一夕,戏语为山曰: “无酒学佛,有酒成仙,比和尚恰高一着。”为山应声曰: “出门笑花,入门见月,看先生且到三更。”为山书室套板《红楼》极精,予意其必将掩藏,而举止殊无愧色,雪芹作此,原与天下能作和尚者读,不与凡夫俗子读也,能读红楼乃是真和尚;读红楼而见人能不掩藏,乃是绝好和尚。我看了上面一则,想起桐城派迂儒姚鼐,他有一次在筵席上见到筷子上刻有《红楼梦》美人的名字如袭人、晴雯、宝钗、黛玉等,居然大怒,罢席而去(见《白下琐言》)。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样就亵渎了他那士大夫的尊严了。这比起慧僧为山来,柜去真不以道里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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